待军中一切整顿结束,便只剩下回京这一件大事了。不过两天时日,大队人马整装待发,正式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出了金沙城,无月便开始寻找各种机会跟谢渊辞行,可每次话到嘴边,便被他以其他闲散事情绕开,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表露目的。
找不到机会便不找了。
她如是想。
当机立断,她打算不告而别,嘱咐小石头带上该带的东西,干脆趁夜黑风高之时溜之大吉。
夜已深,四方俱寂,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顺利出了营地,先后踏上一条羊肠小道,眼看着官道近在咫尺,却有一队士兵手持火把从前方冒了出来,迅速堵了她二人的去路。
无月还未来得及作声,便见一高挑身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借着火把隐隐绰绰的微光,她一眼便认出来人身份。
她不甘的扯了扯嘴角,故作无事道:“哟,侯爷,这么晚还带兄弟们出来赏月?”
谢渊慢条斯理的抬眼望了望天,黑压压的一片,别说月亮了,连星辰也瞧不见一颗。
“今儿不赏月,赏你。”他微微挑了下眉,神情中多少有些无奈的意味,“早就看出你这几天不老实,果不其然……”
“没错,我是要走。”她也不再遮掩,明说道:“反正仗也打完了,我留下也是无趣,你就不能干脆些放我离开?”
“荒唐。”谢渊并不买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当我立下的军规都是摆设?”
“喂!你搞清楚,当初可不是我要来的,是你逼我来的!”她说。
“那又如何?”他嘴角噙笑,很不以为然。
她心里窜上一股无名怒火,“跟我耍无赖是不是?”
谢渊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知道你武功好,不过你的身体状况自你己最清楚,大动干戈只会伤了自己,多不划算。”
“你!”她一时间竟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这厮就是仗着拿住她的弱点,才这般胸有成竹。
“本侯爷也不想逼你,不过你现下既然身为医官,应尽忠职守才是,随意离开有违军规,不如先随我回京,我再为你解除调职令还你自由,你觉得呢?”他好声好气的说着,全程笑意不减。
“你说话算话?”
“我谢渊说的话,何时反悔过?”
她眯了眯眼表示怀疑,面前这位虽然被人尊称为侯爷,但却是个二世祖一般的权贵公子哥儿,放不放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他却常常出尔反尔……
谢渊见她不动,马上为抬手引路,给了个台阶下。
他道:“天色已晚,外面很危险,无月医官是否愿意随本侯爷回去?”
她冲他假笑了两声,随即拽着小石头就往回走,路过谢渊身边时咬牙念了一句:“算你狠……”
既然他已经带人来堵了她的路,就意味着不可能放她离开,动手伤和气不说,还恐伤及自身性命。
拼死拼活逃走又如何?
他既不愿放人,那她便留下,花他的钱吃他的饭喝他的酒撩他的女人,总有一种办法能让他心甘情愿放她离开。
一切都如小石头预料的那样,逃跑计划以失败告终,但自此以后她确实安分了许多,每日安坐于专设的马车里,不是睡觉就是喝酒,日日醉生梦死。
小石头嫌弃得已经不敢再嫌弃了,反倒常为她调配醒酒汤,生怕她将自己喝出病来。
她总是如此,一旦得了闲便会成这副模样,用酒来麻痹自己,也麻痹过去。
天色渐晚,大队人马抵达一处官驿,正好停下就地留宿。一切事务自有几个将领去安排,元杰带人在周围察探情况,谢渊得了空闲,又一整天不见无月走出马车,便想前去问个究竟。
撩开车帘,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只见里面有一人醉倒,横躺在椅榻上酣睡。从来形影不离的小石头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他嫌弃的撇了撇嘴,但终究还是跳上马车去,踢开那些铺陈的小酒坛。走近瞧了那躺着的人一眼,只见她和衣而卧,睡得正熟,一副邋遢模样。
他顺手从旁取来一件衣氅,往她身上搭了搭,同时嫌弃的轻声念道:“也是奇了,世上还有几个女人能活成你这般模样?”
熟睡的人没有回话,神情却意外显得悲伤。她裹着那件衣氅侧翻了下身,眼角残留的一滴泪顺势滑落。
谢渊微微一愣,自认识她以来,倒是从未见她有过这副神情,见之颇令人心揪。
他不由得伸出手,欲替她拭去脸上泪痕,却见她嘴唇微微翕动,隐约念出两个字来:“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