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三更，月明如雪。
整座京都城灯星点点，人声尽灭，一切归于沉寂。
威严庄重的大理寺，内外防守坚固，四下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正值两队巡夜士兵换班之际，一记黑影自檐角处跃下，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一侧院墙上蹚过，身轻如燕，随风落入监牢入口处。
牢中的无月此时躺在板凳上，看似已然睡熟，却被一些诡异细碎的声响唤醒了意识。
那不是人发出的声音，而是软体虫类滑过地面的娑娑声，声音绵密，数目不在少数，那声音听来不禁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人倒地的声音，以及拿钥匙开牢门的声音，并且离她越来越近。
“你还是来了。”她坐起身，那人也已来到门口，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脚边两只小蛇快速滑过，瞬息便不见了踪影。
“听说你摊上了大事儿，作为你的师母，我总得来看看。”
“这可是大理寺，你就这样独闯进来，一旦被发觉就遭了。”她转过身看向牢门口的人，脸上确有担忧之情。
“牢里的守卫，都被我放倒了。”
“你杀了人？”
“我有分寸。”黑衣人解释道：“毒液剂量很轻，无色无味，他们会在两个时辰后醒过来。”
“你用毒的本事又精进了不少。”无月叹了口气，既觉得无奈，又真心佩服。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但这次关乎性命，那谢渊再有权势，在朝中也多受限制，一时半会儿怕也捞不了你……”黑衣人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说明了当下形式。
“我知道。”无月点了下头，她说：“不过你既然来了，也不让你白跑，干脆帮我个忙。”
“你说。”
“潜进大理寺，查验一下尸体上的伤口，看看是什么兵器与手法。”她说。
“你认为凶手可能是江湖人？”
“对方这次应该不是冲我来的，抓我只是为了对付谢渊。”她压低了嗓音，神色幽冷道：“灭人满门这种事情，大多不会用自己人，因为会留下把柄，要想做到无声无息，便只有杀手中的佼佼者才有这个本领……”
“所以你选择留下，是为了帮谢渊？”黑衣人有些质疑，“你到底还是对这个男人心软了。”
她目光微漾，却又一瞬间恢复如常，“灵姐，我现在是个大夫，济世救人一向是我的准则，叶微澜教的。”
“行，你就嘴硬吧。”唐灵扯下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稍显圆润的脸来，她说：“我会尽快找出那个杀人凶手，到时直接将人交给谢渊，你自己保重。”
“多谢灵姐。”她向她施了一礼道：“有你在，我安心多了。”
“别来这套，若不是看在叶微澜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唐灵丢给她一个白眼，重新蒙上了面罩，便转身往牢外走去。
无月会意的一笑，心想当年她二人初识那会儿，叶微澜还不是她师傅呢。论起口是心非的毛病，她们俩也不相上下。
只是可怜了佳期红颜，竟为了个男人蹉跎了青葱岁月。想当年，唐灵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一代女侠，可偏偏这样一等一的人物，叶微澜却从来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
唐灵离去后，昏睡的狱卒守卫们当真在两个时辰后醒来，但这么大的场面又岂会瞒得住，不消片刻，消息便传到了段云州那里。
听说有人探进监牢且迷晕了所有狱卒，段云州立刻前往狱中查看，但除了狱卒们一脸昏沉糊涂的样子外，倒并未见有任何犯人逃跑。
能够悄无声息的出入大理寺监牢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他来到无月被关押之处，但见她安然的呆在牢中。此时的她正十分无聊的拨弄着烛火的灯芯。
他心中思量，只怕这潜入狱中之人跟她脱不开干系。可既然她身边既然有这等高人存在，却不跟着逃走，反而选择留下等死？
“如果我是你，昨夜一定选择逃走。”段云州在门外看着她，试探的说道。
她拨弄灯芯的空隙瞥了门外一眼，“段大人说什么呢，小人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什么，”他冷着一张脸说道：“如今人证物证已经齐备，明日圣上便要亲审，只怕你想逃也没机会了。”
“随便找了把刀来，就算是物证了？”她停了手上的动作，偏过头向他眨了下眼睛，笑容中隐隐藏着一股邪肆之气，“能配得上我这双手的武器，可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破铜烂铁……”
段云州被她的笑容激起一阵冷意，目光因此更加冰冷，“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倒奇了。”她笑了笑，“你们不是都调查清楚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段云州没再说话，她此时的嚣张与挑衅，印证了她对自己身份的完美掩藏。他这几日几乎倾尽所有人力，却始终没能查出此人的生份信息。
除了在三年前出现的秦无月这三个字以外，他查不出任何有关信息，有关她的所有卷宗，皆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