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的迹象,屋外狂风呼啸,飞沙走石,这场灾祸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无月从谢渊的营房里出来,到伤兵聚集的营房里查看宋少卿的伤势。虽说仍是昏睡不醒的状态,离痊愈也还需一段时间,但人总算是救活了,不枉她冒险一场。
小石头在帮医士们照顾伤兵,忙了许久,不知不觉就趴在杂物边睡着了。无月一个人坐在墙角,手里抓着个小酒坛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
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用酒来安慰自己,时间一长成了习惯,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谢渊同几个将领商议完御敌之策后回到营房,却没有看见无月和小石头的身影,想着人是被他强行带来的,一时恻隐,便前去寻了一番,最后在伤兵营找到了他们。
“看来本侯爷所料不差,你们果然在这里。”谢渊进了伤兵营,一眼便瞧见呆坐在墙角的无月。
她抬了抬眼,醉眼朦胧的冲他笑了笑,“呦,这不是侯爷吗,您到这儿巡查来了?”
他挑了挑眉,有些不满她的态度,“你难道是嫌本侯爷的营房太清净,所以才跑到这伤兵营里来找罪受?”
“那可是侯爷您的居所,小人怎敢在旁酣睡,还是这里更适合我一些……”她晃了晃快要见底的酒坛,抬手便又灌了一口。
谢渊见她脸色苍白,却仍在放肆饮酒,略将星眸一沉,“不是说有病吗,怎么还敢饮酒?”
“谁有病,你才有病。”她不怕死的怼了他一句。
谢渊听了并没有生气,反倒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他说:“敢对本侯爷出言不逊,你胆子不小。”
“我又不是您手下的兵,想怎么说话那是我的自由……”她醉醺醺的朝他伸出了手,说:“既然我已经帮你救了人,侯爷答应给的报酬,现在是不是该付了?”
“你急什么?”谢渊冷哼了一声,对她的要钱行为不屑一顾,“等这沙暴过去,你去找元杰,他自会给你。”
“那也行。”她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一仰头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不过本侯爷看你有些本领,现在我军中正缺一名军医,你不如干脆留在军中任职,怎么也比你比在外面餐风露宿强得多,你说是不是?”他再次重提上次她没能听见的话。
“啊?”无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您想让我当军医?”
谢渊点了点头,正满怀期待她下一刻感恩戴德的答应。
“小人就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药郎,侯爷您可真有眼光……”她借着酒劲呵呵直笑,“不过请容许我拒绝。”
“莫非你有什么更高的条件?说说看,本侯爷都可以应你。”
“我昨天救那人一命,等于自损三分,倘若以后都像这般给几万士兵治病,我还不如早点入土为安的好……”
她满脸无谓,表示拒绝。
“当真不再考虑一下?”谢渊继续从旁诱导,“待遇可以从优,等这场仗打完,本侯爷还可以带你入京做医官……”
“不考虑。”她照旧一口回绝。
谢渊:“……”
她丢下手里的空坛,又从身后摸出两小坛酒来,还大方的递给他一份儿,道:“长夜漫漫,侯爷要不要来一点儿?”
谢渊稀里糊涂的接过酒坛,自顾打开尝了一口,只觉绵柔爽口,香气四溢,的确算得上好酒,可这味道越喝越觉得熟悉。
他问:“你这酒……从哪来的?”
“从你营房里拿的啊,我闻着不错,就全拿来了。”她说。
“什么?”谢渊瞪大了双眼,看看手里的酒又看了看她,“这可是本侯爷好不容易从京里带来的梨花醉!我自己都没舍得多喝,谁给你的狗胆!”
“哦……我说怎么味道不太一样呢,侯爷您的品味就是与众不同,高雅。”她扬着笑脸夸他,假装看不见他眼底的愤怒,端起小酒坛又猛喝了几口。
“罢了,比这好的酒本侯爷府上也有的是,看在你有功的份儿上,不与你这穷酸卖药郎追究……”
听了他的话,她的目光都亮了几分,“这么说,您府上还有更多陈年佳酿?”
“那是。”他高傲的说道,“你要多少就有多少,只不过……”
“不过什么?”
“你喝我的酒,就要做我的人。”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
她似乎被吓到了,愣了半晌,盯了他许久才反应过来,“侯爷,您是断袖啊。”
“你丫的才断袖!”谢渊险些被她一句话呛死,怒道:“本侯爷的意思是让你留下来当军医,听不懂人话?”
“懂的,懂的……”无月被他的一惊一乍吓得打了个酒嗝,后来也没听清他到底又说了些什么,借着醉意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
她是被小石头给摇醒的,睁眼便见营房里的医士来来往往,一团忙乱。屋外的风沙好像已经停了,但士兵之中的氛围却变得更紧张了。
谢渊和他的侍卫元杰都已不见了踪影,看这状况,怕是军情不妙,披甲上战场去了。
“听说北卫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无月,我们赶紧离开吧,马上又要打仗了,会死很多人,想想都好恐怖……”小石头说。
“恐怖的不是死人,是战争。”她深深叹了口气,没有这些人的阵前厮杀,内地的百姓又哪里来的平静日子过。
“那我们走吗,还是说你想留下?”她突如其来的深沉让小石头有些不知所措。
“走。”她撑着宿醉的头昏沉沉站起来,一只小锦袋顺势从身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小石头伸手帮她捡起来,打开一看,忽然惊叫出声,“无月,你身上怎么还有金子啊!”
她拿过来看了看,袋子里差不多正好有十两金子,应该是她睡着后谁放在她身上的。
她心生雀跃,止不住要笑出声来,有这么多钱在手,往后一年的吃喝都不用发愁了!她原本是没抱希望的,没曾想那个侯爷还挺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