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暮色四合。
从定远侯府出来的车马,趁着夜色一路驶向宫城的北门,谢渊轻自调了一队府上最精锐的守卫兵,谨慎而用心的将师徒二人送至宫门口。
一路上并无可疑人物出现或阻拦,实乃万幸。叶微澜向驻守宫门的禁卫出示了一道玉制令牌,禁卫们向他施了一礼,便即刻将宫门开启。
谢渊略看了一眼他手中令牌,颇有些来头,全皇城也不过两枚,乃先帝所赐,可任意出入皇宫所有地方。
其中一枚,便在他家老爷子手中,没想到这另一枚,竟然会在叶微澜这里。足可见老太后对这叶微澜的重视,绝非寻常人可比。
无月在进宫门前,又有些犹豫的回了头,她走近谢渊,神情认真的说道:“小石头暂且留在侯府里,就劳烦府上的人多照顾着了,他其实挺勤快的,您随便找个仆人带着,平时让他端个茶递个水扫个地什么的,都不成问题,可千万别赶他走啊……”
“你觉得本侯爷会赶他走?”谢渊对她这一番话有些意外,无奈道:“你才第一天认识我么?他既然是你带着的人,本侯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更不会将他赶走。”
“那就多谢侯爷了!”她展颜一笑,准备转身走进宫门,却又被谢渊一把拽了回去。
她愣愣的回过头,看着他,“侯爷,还有何吩咐?”
他并未说什么话,而是趁她满眼疑惑之际,将一根垒了银丝的翠玉簪插在她挽起一半的发鬓上,同时顺手取走了她头上原本那根竹木钗。
簪花雕琢精致,洁白清透的梨花瓣栩栩如生,盛开在她黑色的发鬓间。衬得她苍白的脸上总算多了几分神彩。
“什么东西啊?”
她一脸茫然的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饰物,想取下来,却见谢渊眼神颇具威胁,便知趣的把手放下了。
方才还求别人帮她照顾小石头呢,现在怎么着也得先顺着他。
谢渊满意的看了看她道:“今日在街上顺手买的,与你这身装扮正相配,再说这宫里的女人可不比外面,连个小宫女都比你穿戴的体面,你好歹也是叶神医的徒儿,可不能在人前失了体面。”
“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她笑呵呵的说:“多谢,又让侯爷破费了……”
他道:“送你东西,本侯爷乐意,算不得破费。”
她贼笑道:“那要不趁您现在乐意,将全部的家当财产都送给我呗?”
“这个简单。”他俊眉微挑,笑道:“只要你做了我侯府的女主人,别说家当财产,就连本侯爷的人都是你的。”
“呸,油腔滑调……”她不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移开,心中到底还是莫名多了几分悸动,可即便如此,他的这份心意她却无法回应。
她即将命不久矣,背景复杂,时时刻刻都会遭到致命的危险。若想身边的人不受牵连,她能做的只有尽量远离他们,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别耽搁了,再晚些,宫门该关了。”谢渊正了正语调,催促她道。
示意她赶紧进门,否则他怀疑叶微澜等得急了,会回过头来数落他们一顿。
无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入了宫门,同叶微澜一起往层层宫殿中走去。
直到宫门关闭,谢渊才回过身,沉默的登上那辆马车。回府的路上,他略微低沉的声音自车里传出:“元杰,吩咐下面的暗线,好好调查一下这莲花圣教,还有两个人的身份背景,一个叫莫南山,一个叫秦桑月,越详细越好。”
“是,侯爷。”元杰在外面低声应答道。
一队人马在夜色深沉中渐行渐远,而这一切,都尽收于身在暗处的黑衣暗探眼中。
深夜,被阑珊灯火围绕的虫二楼里,黑衣暗探入了最顶层的暖阁,在门口回禀道:“青衣主,叶微澜和秦无月入了宫,谢渊亲自带精兵护送,属下没有出手的机会……”
“没出手是对的,这谢家手上有些实力,若真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对我们始终没有好处……”
陆青衣在灯前仔细擦拭着一柄银制短剑,神色专注。萧梦楼也在阁中一侧静立,像是在随时等侯差遣。
“是,属下告退。”那名暗探应了一声,身形一闪便从暖阁离开了,只留下暖阁中的二人。
等陆青衣擦完了剑,才微微抬头,用淡蓝的眸光瞧了萧梦楼一眼道:“萧楼主你瞧,我就料定她会这么做,却没想到,她逃避的速度是这样的快。”
“这皇宫一向守备森严,禁军当中更是不乏高手,如今想要拿住她,怕是机会渺茫……”萧梦楼在一旁说道。
“她躲进皇宫又如何,难不成还能躲一辈子?”陆青衣轻轻放下手中短剑,轻声笑了,“就算她想在宫里躲一辈子,她体内的生死咒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可万一,叶微澜找到解咒的法子呢?”萧梦楼提出疑虑,“世人称他一声神医,手段还是不可小觑。”
陆青衣不以为然的叹了一声道:“他要是能解咒,莫南山也不会至今还忍受着生死咒所带来的痛苦了……”
“那依青衣主的意思,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不着急,暂且先晾她一段时日。”陆青衣神色淡然的说道:“虽然我们进不了宫,却也有法子让她主动出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