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統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燭火柔和的光暈。縹緲的漁歌傳入耳際——想必自己還在江中的船上,外麵卻已經是漆黑一片。暖暖的晚風從船艙窗戶的縫隙裏踅進來,帶著江水濕潤的芬芳氣味。
周圍的一切都泊在一種令人安心的靜謐之中,靜得不像是真實的。這靜謐如同穩定在鐵圈上的肥皂膜一般,著實令人不忍打破。漸漸地,眼前氤氳著的光影變得清晰起來,燈燭勾勒出床邊一人的影子,麵容俊朗、神色平和,燦燦的金色頭發被燭光鑲上了一圈金邊。
“甘……甘寧?”淩統心中暗暗吃驚,也不想讓他就這樣看著自己這般弱不禁風的模樣,想要雙手支撐著坐起來,無奈稍稍一動,渾身上下就火辣辣地疼,他隻得保持方才的姿勢躺穩了,口中囁嚅道,“過了多、多長時間了……”
因為身體虛弱,他的聲音很輕,好似蘆葦間悄悄遊走而過的江風似的。
甘寧嘴角微微一揚,眼角泛起一痕柔波:“三天。”
聲音也很輕,似乎不想打破這難得的靜謐,有似乎是有意與自己的聲音合拍。
驀地,淩統頭一回覺得,甘寧笑起來,竟然也著實好看。且不說他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時是何等的神勇,隻看他此時無所思慮地靜坐在自己床邊的樣子,又在那份不是所有戰將都能擁有的神武裏多了一抹溫柔。
“所以這三天,你就一直守在這裏?”淩統微微揚眉,修長的睫毛稍稍一瞬,“曹兵沒有追過來嗎?”
甘寧點頭:“船靠了南岸,大家就安全了。”
末了又微挑劍眉,笑容依舊如徐徐掠過草原的十裏春風一般:“我一直在想——你是有意捉弄我呢?先前為你治傷的軍醫告訴主公,你是撐不過那夜的,怎料——”
他故意頓了頓,笑容裏又倏忽閃過一絲隻屬於甘寧自己的、孩子氣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