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心裏好生奇怪,趁此機會把那天他做過的所有的事情在腦海裏過電影似的又重播了一遍。從自己提筆落下字跡,到伏在窗台邊親眼看著那隻花色信鴿飛遠,到傍晚時分收拾準備——一切都是尋常,不曾看出何大的端倪。
可是孫權為什麽會說,自己寫信是為了讓他進兵呢?
陸遜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這預感愈發得強烈,且愈發通透著一股不祥之氣,以至於幾乎要衝過他的喉頭,讓他叫喊出聲。
除非……
除非傳到孫權手中的信件,不是自己親筆所寫的。
毛骨悚然的恐懼令陸遜的身子把持不住地顫抖,而且隨著時間流逝,這恐懼感愈發強烈,似要撕碎他的靈魂。
不久聽見那個去尋信件的兵卒來報:“主公,找到了,隻是昨日突降暴雨,字跡已經不能辨識。”
孫權接過那張皺皺巴巴的小條,眉尖不由自主地緊蹙起來。他眯縫著眼睛思索了許久,竟也沒能辨識清楚一個字。
“你自己瞧瞧吧。”孫權的聲音比方才明顯小了許多,但還不能完全用“底氣不足”來形容。
陸遜拾起地上的那張信件,指尖接觸到它的一瞬間,他的手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秀氣精致的臉龐上籠起一層迷霧。
絹帛?
手指的觸感是……絹帛?
陸遜將那信件攥在手心揉搓了一番,確信它的質地真的是柔軟的絹帛,而不是自己當時書寫用的宣紙。
他的目光飛速地掃了它一眼,隻一眼,便足以使他震驚得幾乎暈厥。
上麵的字跡雖然已經幾乎被雨水衝刷殆盡,但是模模糊糊仍能看見字留下的痕跡。陸遜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蘸著船板上的積水,將那絹帛上還留有字跡的地方潤濕,旋即將上麵的水漬擠出,滴在手心裏。
手心裏的水,微微泛著黑色。
換句話說,這封信先前用的墨水,也應該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