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溝的積水終於一桶桶排完了,下一步怎麽辦?
8月11日,吳晗副市長召集有關人員在北京西郊公園開了個氣氛沉悶的會議。趙其昌向各位領導作了匯報,夏鼐和吳晗的意見又發生了分歧。一個主張把所有資料記錄、整理好,存封起來,改變計劃,發掘獻陵;一個堅持不改變原訂計劃。兩人似乎都有充足的理由。夏鼐提出改掘獻陵,其根據是獻陵規模小,明樓下麵有自然通道可直達寶城前的地宮入口;而且對獻陵詳細地勘察過,借鑒兩個月來的發掘經驗,在獻陵找到地宮將不會有太大的困難。
吳晗的意見卻恰恰相反,他堅持認為既然定陵發現了磚隧道,肯定了入葬時的入口,那就應該按這條線索繼續找下去,這比到獻陵重新尋找入口要容易得多。各說各有其理,又各不相讓,夏鼐了解吳晗的強脾氣,望著他那張堅定的麵孔,最後作了讓步。會議再次決定,按已有的線索,繼續發掘定陵。時光過去多少年之後,與會者回首前塵才真正領悟到夏鼐的苦心,也許那時他就已經預感到,在以後的歲月中發生的種種悲劇了。正是出於一個學者對文明的愛戀和避免更大的悲劇,他才提出如此方案。要不,作為一個國際級考古大師,是不會棄定陵而改掘獻陵的。
如果說發掘工作遇到了重重困難,那麽工作隊的生活更是讓人感到困苦不堪。定陵發掘完成的三十年後,我們采訪當年的發掘人員,在他們紛繁複雜的人生旅程中,印象最深的仍是這段生活。
陵區的八月,天氣悶熱,山村裏蠅蚊成群,寂寞難耐。白天忙著工地的發掘,晚上幾個人擠在一盞煤油燈下,看文獻、記筆記、寫簡報,或者相互打趣、逗樂,以排除心中的煩悶與寂寞。在這段日子裏,大家時常看到趙其昌揮動一把大斧“咚咚”地劈著木柴,似乎那鬱悶的心情隻有通過這高強度的勞動和沿著脊背淌的汗水才得以排遣。要不他就和幾個人抬陵院內的大石頭,三個人在一頭,他獨自一頭,抬著大石無目的地繞院子轉。白萬玉老人總愛叼一支煙,找個不顯眼的屋角蹲下,獨自品嚐個中滋味,陣陣白霧從他的口鼻噴出,彌散在整個木板小屋,使人越發感到壓抑和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