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默内斯市。
警察医院的精神科。
诊室里,一名退伍老兵躺在**。
黑发、艳丽的女性心理医生问道:“那之后呢?”
老兵回答道:“是神父亲自上手术台帮我将子弹取了出来,之后,我在病**躺了很久很久,接着我便作为被交换的俘虏,送回了政府军控制的范围。”
“也就是说那之后你就没见过神父了?”
“他来看过我一两次,每次我们都聊得时间不长,也就几分钟。”
“你听起来有些失落。”
老兵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称得上朋友,但在我被俘虏的时间里,他是唯一能和我交谈的人。”
“没有其他俘虏和你被关在一起吗?”
“有那么一两个吧,可或许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都显得精神恍惚,难以交流。”
“如果这名神父来到特默内斯,你会怎么样?”
老兵露出一瞥笑意:“当然请他喝一杯,纯正的苏格兰威士忌,要最烈的。”
女医生看了看手表,说:“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你要明白,和这样一位勇敢的神父产生友情,并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说出来会好过很多。”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说着老兵站起身,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这时敲门声响起。
老兵正好拧开门,和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黑发的女医生盯着刚刚进来金发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说:“嘿,这不是贝克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当然是有事情要请教专家,唐娜老师,你可是这里最出色的心理侧写师。”
“我活了三十年,恭维的话听得太多了,有没有点别的?”
“嗯,好吧,听说你最近找了个小男友,皮特·布鲁斯,本地警局著名的混小子。”
唐娜挑了挑眉:“消息真灵通。”
贝克笑道:“你不知道吗?这事可轰动了。”
唐娜的长相极为艳丽,穿着一席黑色女版西服和裙子,跷起腿,问道:“好了,说说你来此的目的吧,否则我该下班了,下班之后我可不想听任何关于工作的事情。”
“几天前市长被杀,凶手在行凶之后自杀了,我们通过一支秘书的录音笔,知道了凶手在刺杀市长之前说的话。”
“可凶手已经死了,还要我做什么?难道你们怀疑这个事件可能还有后续?”
“完全正确。”
唐娜眯起眼睛盯着贝克道:“是你的预感?”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认为这绝不是一个偶发事件。”
“哼,你的预感通常都很准,好吧,先说说你的判断,让我了解一下案件的大致走向。”
“凶手是一名退伍老兵,这几年在非洲打仗,过着雇佣兵的生活,曾经被俘虏,回国之后的具体行踪不明,再次出现时就成了刺杀市长的名人。”
“他死前说了什么?”
“他说:‘神或许会赞美我们,或许会诅咒我们,但这就是我要做的。’”
唐娜听到这句话,心里吃了一惊,刚刚自己的病人就曾提起过这句话,但唐娜表情依旧平静如水,问道:“等等,我想知道,你来这里,是FIB官方来找我合作,还是你个人?”
“呃。”贝克犹豫了一下,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也就是没有薪水可领了?”
“哈,以我们的交情,还要谈钱吗?”
“哼,不过从那名凶手最后说的话推断,看起来他很像加入了某种宗教。”“他没有说安拉,他说的神。”
唐娜推测道:“很显然跟我们以前所认知的原教旨主义不太一样。”
“某种新兴的宗教?”
唐娜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首先新兴宗教缺乏历史认同感,其次这名老兵在战场出生入死多年,精神会突然崩溃,然后向一个从未见过的宗教低头吗?我不这么认为。”
“那你觉得不是某种邪教了?”
“是的,他的身上没有文身?或者带有标记性的饰物?”
“没有,如果不是邪教那就更不好办了,上头恐怕不会允许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调查教会。”说着贝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刚才那个出去的人,似乎是个老兵,他……”
“你知道的,我们有保密协议,我不能透露任何病人的情况给你。”
“是,是,我明白。”
“好了,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我要下班了。”
“好吧。”贝克挠挠头,显得有些失望。
唐娜说:“帮我跟罗宾问好。”
“没问题。”说完贝克就离开了唐娜的诊室。
十几分钟过后。
停车场。
“你在等我?”唐娜看到面前的人时,严肃地问道。“医生,我想我隐瞒了一些东西。”
站在唐娜面前的人,正是刚刚在诊室里的老兵。
唐娜问道:“你想继续谈谈?”
老兵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痛苦,说:“我知道我没有预约,或许我该离开。”
唐娜尽量不想刺激对方,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当这次面谈是朋友间的闲聊,不要搞得那么正式。”
“真的可以吗?”老兵看起来有些畏缩。
唐娜明白,这可能是对方要谈的内容导致的,一些对于他来说禁忌,一些对于他来说并不安全的内容,便说:“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谈,可以吗?”
“喔,当然没问题。”
与此同时。
特默内斯市警局,局长办公室里。
“我再告诉你一遍,这件案子已经完全移交给FIB了,全权由他们负责,除非他们哪天来找我们,要求我们协助,否则我们没有任何权力可以插手,懂吗,皮特?”
名为皮特的警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裤子、棕皮鞋,打着黑色领带,站在原地,摊开双手:“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在特默内斯,我们还管什么用?什么都交给FIB,FIB,FIB,安德尔,不要让那帮浑球儿总骑在我们脖子上行不行?!我真的受够了!”
“他们人手多,经费充足,自然应该承担更多义务。”
“哈,真是有钱人的胜利,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我警告你皮特,看看你那浓重的黑眼圈,回家好好睡一觉吧,唐娜总也见不到你,如果是我,早就跟你分手一万遍了。”
“哈,放心吧,冲着你这张脸,我是绝不会跟你开始的。”
“出去,我今晚不想再见到你进来我的办公室。”
“哈,我明天还会来拜访的。”
“记得敲门。”
皮特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局长安德尔,回身走到门前,重重地拍了几下,回头对安德尔说:“这是下一个礼拜的份儿。”随即就走出了办公室。
皮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胡噜了一把自己的深棕色头发,拿起米色长风衣。
这时一旁的黑人警探问道:“回家?还是酒吧?”
“这还用问吗?我可不想回家去做心理测试,怎么样,你跟不跟我去,摩根?”
“呃,我得回家,你知道的。”摩根耸了耸肩。
“哼,算我多余问。”说完,皮特拿着米色长风衣就离开了警局。
推开警局的门。
皮特看着天空稀稀拉拉下的小雨,不仅咒骂道:“该死。”
跑到停车场,乘上自己的汽车,皮特开往自己最常去的酒吧。
可来到酒吧前,皮特才发现,今天酒吧休息。
皮特趴在窗户上,朝里面望了望,接着又重重地拍了几下门,没人来应门。
几十分钟后。
没有去处的皮特只能回家,而站在家门前,不知怎的,就是浑身不自在。
这里并不是皮特本来的家,而是女友唐娜租的房子,唐娜强行让自己搬来,还让自己把以前的房子退了,好断自己的后路。
就这样站在门前,来回徘徊了好一阵,皮特才鼓起勇气去拧门。
可一拧门,却发现门锁着。
皮特奇怪地看了一眼表。
现在是九点半,就算跟朋友有饭局,通常这种时候唐娜也回来了。
用钥匙打开门,皮特将风衣挂在衣架上,心中不禁有些担心,从玄关来看,唐娜并没有回来过。
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皮特依旧愁眉不展,拿起电话,给唐娜拨了过去。
可铃响了半天,没人接,皮特喃喃自语道:“见鬼,我好不容易早回来一天,她跑哪去了?”
将电话扔在一旁,接着又拿起,皮特一次又一次地拨通电话,可就是没人接,给唐娜的办公室拨过去,也依旧没人接。
皮特不禁笑了笑:“哈,不接就不接吧,搞得我好像非得找到你一样。”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深夜1点了。
唐娜的电话依旧接不通。
皮特觉得事情不对劲,拿上米色长风衣出了门。
来到警察医院,进入大厅,皮特不顾前台的阻拦,直奔精神科所在的六楼而去。走廊的灯已经关了。
皮特来到唐娜的办公室前,也不敲门,直接拧门就入:“唐娜?”
办公室里开着灯,唐娜就坐在那里,而在一旁的长椅上则躺着一个男人。
“喔,皮特,你来了,这是我的一位患者。”唐娜指着长椅上睡着的男人说。皮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唐娜也看着表,露出一道笑容说:“嗯,通常你烂醉回家的时间。”
皮特笑笑,回应道:“这并不好笑。”
唐娜则皱了皱眉:“那你还笑?”
皮特被说得有些尴尬,追问道:“你不接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工作时间,我当然不会接你的电话。”
就在皮特想继续跟唐娜理论下去时,一旁的男子醒了,他就是之前接受唐娜治疗的那名老兵,他看到一脸嗔怒的皮特,接着又看了看表,赶紧冲唐娜医生道:“抱歉,抱歉,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我现在就走。”
唐娜想故意气皮特,回应道:“喔,我不介意你在这里再多待会儿。”
老兵一时间无法理解唐娜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感受到唐娜和皮特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拿起外套,赶紧离开了诊室。
皮特双手插着兜,冲唐娜反问道:“再多待会儿?就可以一起去喝杯咖啡吃早点了吧?”
唐娜讽刺道:“听起来不错。”
皮特无话可说,只能悻悻地点了点头,憋了好半天才说:“我在停车场等你。”
“不用了,我开自己的车,我知道我坐在你车里,会让你窒息,我们在家碰面吧,当然前提是你不会现在去酒吧喝一杯。”
“哈,你提醒了我,不过今天酒吧关门。”说完,皮特没好气地甩门离开了。
来到停车场,皮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等唐娜,但一股不服软的倔劲涌上心头,直接开车回警局了。
跟值夜班的同事打完招呼,皮特躺在沙发上,不自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声突然传来,皮特闭着眼,摸到大衣兜里的手机,接起来,只听是唐娜的声音:“皮特,快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几小时以前。
唐娜来到停车场,先四下看了看,发现皮特真的走了,无奈道:“哼,小孩子。”
可无意间,唐娜瞥见一辆车里,坐着刚才那名老兵,只见老兵把脸伏在方向盘上,显得有些痛苦。
唐娜没敢在对方车前方多做停留,找到自己的车,赶紧钻了进去。
经过几个小时的接触,唐娜明白那名老兵精神不太稳定,他表现出的紧张,表示他即将面临某种考验,某种巨大的考验。
老兵的家人在他即将回到特默内斯时出车祸死了,这无疑让他本就受创的心灵掉进了无底深渊,他在谈话中,几乎没提起自己的家人,满嘴说的都是那名神父。
这令唐娜颇为不解,那名神父似乎成了老兵精神上的支柱,可老兵在回到特默内斯之后,并没有再去非洲,他是如何和亚伯拉罕神父取得联系的?
就当唐娜想着,只见老兵的车开动了,朝出口而去。
唐娜没多想,直接开车跟上了老兵。
就这样跟着老兵的汽车,开出大半个城市。
不久,老兵的车停下了,唐娜也将车停在不远处,盯着老兵,只见他走到街对面一所孤儿院前,按响了门铃。
很快,院门打开,一个人迎了出来。
老兵打招呼道:“嘿,克莱门特。”
“进来吧,我的兄弟,正等着你呢。”名为克莱门特的男人和老兵拥抱了一下,接着将他带进了屋里。
一直等在车里,唐娜用手机查了查这间孤儿院的讯息,除了找到孤儿院的名字叫作圣徒孤儿院外,一无所获。
疲劳侵袭着唐娜,唐娜的眼睛半睁半合,感觉就要睡去了。
但唐娜还在抗争,她看了一眼表,老兵已经进去两个多小时了,现在都快五点了,会不会他打算在这里住下?
就在这时,院门被拉开的声响在这未亮的清晨格外响亮。
老兵背着一个长袋子走到自己的汽车前,先将袋子扔上副驾驶,自己则坐进主驾驶,开车准备离开。
唐娜也发动引擎,踩下油门,保持一段距离跟上了老兵。
清晨的车很少,唐娜就算离对方有一段距离,也不担心会跟丢。
老兵的车在向市中心开。
唐娜通过资料知道,老兵的家在市郊,很明显这不是回家的路,他这么早是要去哪儿?
唐娜心中不禁打起了鼓。
城市还未苏醒。
老兵左手握方向盘,右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铁质的小酒壶,拧开盖子,将里面的酒都周进了嘴里,辛辣刺激着口腔,老兵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打开GPS,将坐标设定在市中心的一个公园。
路上的行人并未渐行渐多,依旧冷清。
将车停在公园不远处,老兵看了一眼表,现在正好是五点半,随即拿上黑色长袋下了车,进入公园。
照明不多,整个公园显得昏暗不已。
老兵走进树丛,打开黑色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把ACR突击步枪,加装了先进战斗光学瞄准镜、前握把以及消音器。
确认弹匣里面的子弹是满的,老兵插上弹匣,拉动拉机柄将子弹上膛,半蹲着,将枪口轻轻对准一条河湾旁的道路。
可不久,老兵通过瞄准镜竟然看到了唐娜医生。
他吃惊地放下枪,仔细观察唐娜,唐娜似乎在找什么,老兵一瞬间明白过来,唐娜医生跟踪了自己。
老兵端起枪,瞄准唐娜,是现在解决她?以免自己被暴露,还是等她离开,继续伏击目标?两种选择摆在老兵面前。
老兵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出声,等唐娜离开,毕竟自己不是杀人狂,对一个无辜的人不想痛下杀手。
可唐娜突然喊了出来:“埃布尔,我知道你在这儿,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好事。”
听到唐娜叫自己的名字,老兵攥枪的手更紧了,如果现在杀死她,还有时间处理她的尸体,还能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如果让她继续喊下去,可就不妙了。
唐娜左右环视,周围昏暗不已,根本找不到老兵的方向,只能冀望话语可以将对方逼出来,继续道:“你是我的病人,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被人利用,我想就是你口中的那名神父吧,你现在为他效力。”
突然间,砰的一声,子弹划过唐娜身旁,打进了后面的河沟里。
子弹划破空气的声响还残留在耳边,唐娜被吓得不敢动弹,更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接着,唐娜慢慢将手伸进兜里,攥着自己的手机,想给自己的男友皮特拨过去,可又不敢拿出来,怕老兵发现自己的意图。
僵持了几秒,唐娜突然说:“我知道,我会离开,不要开枪。”
可当唐娜刚要迈步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枪响。
“砰!!”
唐娜紧闭起双眼,以为子弹是朝自己而来。
可过了几秒,唐娜睁开眼,手有些颤抖,摸了摸自己的全身,似乎并没有被子弹射中。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砰!”
唐娜赶紧趴倒在地,双手抱头。
枪声一过,一瞬间,整个公园又安静下来。
唐娜抬起头,先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紧接着坡上的树丛那边传来声响,一个人和一把枪滚落下来!
唐娜起身看去,正是老兵埃布尔!
跑到跟前,唐娜发现老兵身中两枪,已经睁着眼死去了。
唐娜赶紧掏出电话,给皮特拨了过去,稳住情绪,第一时间说:“皮特,快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可还未等皮特回答,唐娜突然感到身后的光亮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转头看去,只见对方戴着一个兜帽,满脸绑着绷带,用枪托狠狠地砸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