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月后。
夜晚，码头。
“你怎么看？”
“单从这些人的面容来看，死亡原因看起来都不是枪伤，而是因为缺氧导致的窒息。”
“所以怕他们没有死透，再给他们脖子上补一枪？”
“这很有趣，看起来这些枪伤是有意而为之，但是为什么呢？”
“这一点都不有趣。”说话的人是罗宾，FIB的高级探员。
而她的搭档贝克正蹲在那里，不断翻动地上的尸体，这些尸体是从集装箱里搬运出来的，整齐地摆在地上。
贝克翻动尸体，接着又数了数，冲罗宾道：“每具尸体上都有枪伤，打中的全是最脆弱的脖子部分，而从伤口判断入射角度，不少都是入射角度低，子弹穿透脖子后，后脖子留下的弹孔角度高，我想枪手应该不包括小孩儿，那这么说，就都是这些人躺在地上时，枪手补上的这一枪，可是为什么呢？从这些人脸部发紫的程度来看，这显然是多此一举。”
罗宾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一瞥笑意：“连神探贝克都想不出来缘由吗？”
贝克瞥了眼罗宾：“你好像忘记了我们是搭档，最近的情况是我在破案，而你总在一旁看着，要不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要不就在更新社交媒体上的状态。”
“谁让我跟一个神探搭档呢？”
“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不娶你这件事？”
罗宾挑了挑眉：“你别以为我那么想嫁给你，我也有可能是个不婚主义者。”
“哈，你不是那么想嫁给我，但还是有点想嫁给我了？”
罗宾摇摇头：“你以为我们多少岁了？这种反正话我听得太多了，该换换了。”
贝克站起身，耸耸肩，说：“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这些子弹打在脖子上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和窒息有关吗？”
贝克似笑非笑地瞅着罗宾，就像打量一个新手一样：“单纯的想法，可没有后续，让死人再感受一次窒息的痛苦，毫无意义。”
“哼，那你觉得是什么？”
“首先我们得明确，这件事是什么人做的。”
“不是人贩子吗？”
“对，如果是人贩子，他为什么要浪费子弹在每个人身上补一枪，还打的都是最脆弱的脖子部分。”说着贝克看到一旁鉴识课的同事在给每具尸体拍照，便凑上去，说，“能把相机借我看看吗？”
接过相机，贝克仔细端详相机内的照片，当他翻到那些尸体还躺在集装箱里时的照片时，突然神情变得凝重不少。
罗宾在一旁，瞅着那凄惨的景象，不禁有些不舒服。
接着贝克冲鉴识课的同事问道：“这所有的尸体是从几个集装箱里搬出来的？”
“六个。”
“每个集装箱里的人数都一样？”
“是的。”
“果然，是某种讯息，有人想要传递某种讯息。”贝克指着相机里的图片跟罗宾解释道，“这些尸体的摆放充满了人为的痕迹，并且每个集装箱都是六个人，这显然是故意而为之。”
“传递讯息？用尸体？”
“不，不是尸体，是尸体脖子上的枪伤，而用尸体作为媒介是为了让我们这些警察重视，是怕我们忽略一些细节。”
“可会是什么人？要传递什么讯息？”
“这正是我们要找出来的答案。”
说着贝克走向其中一个摆放过尸体的集装箱，掏出手电，拉开集装箱的门时，扑鼻的恶臭传来，贝克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走了进去。
用手电四下照了照，四周墙壁上除了些许抓痕之外，什么也没有，接着望向地面，也只有弹痕……弹痕，脖子？人体最容易被贯穿的部位，贝克努力将一切在脑海里拼凑起来，是了，是弹痕！这些弹痕就是讯息！想到这里，贝克赶紧端起照相机，给地面拍了几张照。
走出集装箱，贝克盯着照相机里的，地面弹痕的照片，沉默不语。
罗宾凑过来，说：“是弹痕？”
贝克没有回应，依旧在思考这些弹痕表达的意思。
接着贝克掏出笔记本将弹痕的位置画在本子上，接着用笔将每个弹痕连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形状？”
罗宾在一旁皱了皱眉，看着本子上，贝克将每个点之间用笔直的线连起来，问道：“会不会不是这么直？柔和一点，像画画一样。”说着罗宾拿过笔记本，在贝克画的基础上，将点之间用稍带弯曲的线连在一起。
“嗯，这看起来像不像翅膀？”罗宾将笔记本交还给贝克。
听罗宾这么说，贝克赶忙走向其余装过尸体的集装箱，将每个集装箱地面的弹痕都拍下照，接着画出来。
随后也不说明，直接登上起重架，从高空记录下来六个集装箱摆放的位置。
当贝克下来时，罗宾问道：“看样子你想到了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这些弹痕表示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明白，对方到底要传达什么样的讯息。”
“别卖关子了，先告诉我们这些弹痕是怎么回事？”
贝克将自己的笔记本展示在罗宾的面前：“按照集装箱的排列，我画出了这个，这很显然是六翼天使的六只翅膀。”
“六翼杀手？！你是说那个满脸绷带、每次作案都会留下六翼天使标识的杀手？”罗宾有些震惊，“这些人是他杀的？”
贝克摇摇头：“很显然不是，而我也不能确定这个讯息是不是六翼杀手留下的，因为从摆放这些尸体所要花费的时间和力气，这不太像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
“可六翼杀手的讯息，警方从未向外部公布过，知道这个标记的人并不多。”
“最近六翼杀手盯上了这些贩卖东九区难民的人贩子，我们不能排除这些人贩子知道六翼杀手的事情。”
“那你的推论是人贩子做的这个标识？”
“有可能，并且这个人贩子还不是普通的喽啰，可以调动一些人力，或许是他和手下一起将这些尸体摆好位置，并朝尸体的脖子部位开枪，留下六翼杀手的标识。”
“可能、或许这些词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尤其是为什么，为什么人贩子要给我们警察留下六翼杀手的讯息？”
“或许这个人贩子因为六翼杀手而遇到了麻烦，希望我们警察能做些什么帮他，当然因为某种原因，他无法直接拨打911，所以故意留下这些尸体，让他们在集装箱里发臭腐烂，最终会有不相关的工作人员察觉奇怪而报警，而现在关于东九区的人口贩卖，普通警察是不管的，所以就轮到了我们FIB。”
“哼，这种时候想起我们来了，这些人贩子活该被六翼杀手盯上，集装箱里发现尸体，这是第多少次了？而且这次的数量……”说着罗宾不禁叹了口气。
“这听起来可不像一个警察该说的话。”
“只是觉得有些泄气，自己根本救不了这些人。”
“别想了。”说着贝克看了一眼表，已经半夜11点半了，“该下班了，之后的先交给鉴识课的人来弄吧，反正人贩子的求救也没那么紧迫，要不咱俩去喝一杯？”
“嗯，听起来不错。”
“走吧，我开车。”
当汽车停稳，罗宾略带怀疑地看着贝克，问道：“熔炉区的酒吧？你经常来吗？”
贝克笑道：“熔炉区的酒吧也卖一样的酒，价格还比市区便宜，有什么不好的吗？”“你一定有什么目的吧？”
“碰碰运气而已。”
“哼。”罗宾无奈地摇摇头。
接着两人下车，贝克帮罗宾开门：“女士优先。”
罗宾白了一眼贝克，对于他的伎俩已经见怪不怪。
走进酒吧，贝克先往吧台的方向望了望，接着露出一瞥笑容，因为他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对罗宾说：“我们坐吧台。”
来到吧台前，贝克拍了拍一名客人的肩膀：“嘿，我们好久不见了。”
被拍的人正是皮特·布鲁斯。
皮特转过头，看向贝克和罗宾，点了点头，用十分低沉的嗓音说：“神探搭档集体出动？看来今晚有大案子。”
贝克挑了挑眉：“是不是大案子我不确定，但十分蹊跷是真的。”
“什么样的案子能难倒贝克·沃德？”
贝克看到皮特面前的酒杯就要空了，问道：“你想喝什么？这杯我请。”
皮特指着贝克，冲吧台里的酒保招呼道：“同样的，这杯算他的。”
酒吧拿起酒瓶给皮特将酒杯斟满。
“哈，龙舌兰，我也很喜欢，也给我来一杯，加冰。”说着贝克坐下来，掏出笔记本，打开来放在吧台上。
皮特冷笑了一声：“你的兴趣爱好是涂鸦吗？”
“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你怎么看？”
皮特拿过笔记本，问道：“这些点是什么？”
“是地上的弹坑，六个集装箱里，每个地上都有这样排列的六个弹坑，每发子弹都穿透了一个尸体的颈部，接着在地面留下痕迹。”
“集装箱？上头已经警告过我了，不要私自去管人口贩卖的事情。”
“我没有在说人口贩卖，我们在说这些标记。”
皮特笑了笑：“哼哼，这绝不是六翼杀手留下来的，他冷酷，但不病态。”
“我也这样认为，但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比如他突然想给人贩子或者我们一个警告什么的？”
“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罪犯，据我所知，一点可能性都不会有，况且这明显不是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完成的，六翼杀手从来都是单独行动。”
“可从六翼杀手的行踪成谜来看，他的背景或许跟军方有关，否则怎么可能各大机场或者火车站从没出现过这样一个非常显眼、脸上绑着绷带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特殊的交通手段。”
“我只能说给他提供支援的团队很专业。”
“嗯，看起来你相当确信。”
“我追他追太久了，自然很了解他。”
“我曾看过你写的一篇报告，你推测六翼杀手的真实身份是艾伦·葛林若，那个因癌症死去的年轻富豪，可惜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切，上头自然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但我相信你。”
“为什么？”
“我查过艾伦·葛林若早年的遭遇，他跟圣血兄弟会的几名创始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之前针对圣血兄弟会的暗杀就不难理解了，或许他认为是自己的过错，才让圣血兄弟会这个组织出现。”
“哼，看起来你比我更清楚。”
“当然没有，因为从那份报告，我还得出了另一个结论，你曾经私下接触过六翼杀手，也就是艾伦，对不对？”
皮特的语气越发深沉：“你知道吧？他杀了我父亲。”
“我说的接触，是在那之前，在那个戴着艾伦·葛林若的人皮面具家伙死之前。”
皮特神情变得凝重了许多。
贝克依旧笑着：“所以你才能写出那样一份报告，否则不夸张地说，你真的可以去写小说了。”
“小说吗？看来我真可以考虑考虑了。”皮特顿了顿，喝了一大口酒，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必紧张，我没有深究这些东西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毫无保留的，这样对破案更有帮助，否则要我从零开始，怕是解开这些标识的意义时，一切都晚了。”
听到这话，皮特有些怀疑地看向贝克：“你认为这些标记的背后正在倒计时？”
“很显然，弄出这些标记的人十分希望我们警察能介入，否则也不会浪费几十颗子弹在每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挖个洞了，而显然，他的这种做法又是不希望更多的人很简单就明白其中的含义，这么说，留下这些标记的人有可能处于被监视的状态。”
“你想说被六翼杀手监视？”
“对，这些标记，很可能是这名人贩子自己在被监视的情况下，派手下人做的，当然，他的手下也很可能不明白这些标记的意义，是按着命令执行。”
“哼，这些都是凭空的推论而已。”
“如果六翼杀手想要一名人贩子死，我相信不难，所以六翼杀手的目标很可能是位置更高的人。”说完贝克盯着皮特。
皮特沉默不语，看起来略有所思。
贝克继续说道：“看你的表情，心中似乎有了些许人选。”
皮特解释道：“东九区发生地震之后，圣血兄弟会的活动中心就从特区转移向了东九区，但从我得到的情报来看，六翼杀手最近似乎没了动静，也没有前往东九区继续跟圣血兄弟会抗争，所以我推测他很有可能还留在特区境内，甚至就在特默内斯。”
贝克问道：“为什么他要留在这里？”
“跟你的推测类似，一定还有某一个目标。”
“人选呢？”
“根据我最近的调查，有一个人，他很可能是艾伦在特默内斯的最大目标。伊安·克劳斯纳。”
“我知道这个名字，那个斩断了圣血兄弟会创始人雪莉·梅洛手脚的小孩儿，我记得资料上说之后他自焚了。”
“他现在有了个新名字，叫骷髅脸，在那个假的艾伦·葛林若死后，他继承了葛林若家族所有的一切，甚至掌控了法兰歌剧院。”
“骷髅脸？”听到这个名字，贝克看向罗宾。
罗宾冲贝克点点头。
皮特问道：“看起来你们也知道这个名字？”
贝克笑了笑：“其实我们早年间和那个满脸绷带的艾伦打过交道，那时我就怀疑他是葛林若家的继承人艾伦·葛林若了，可惜当时指纹库里原本艾伦·葛林若留下的记录被删除了，我也像你一样，无法证实那个满脸绷带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艾伦·葛林若。就在同一时间，我们遇到了骷髅脸，虽然我和罗宾没有机会和他直接交锋，但也算打过交道，他当时就拥有一支私人雇佣兵部队。”
“哼，怪不得你会相信我的报告了，我想你们遇见的雇佣兵大概是葛林若家族旗下私人军企的部队。”
“可骷髅脸为什么会跟葛林若家扯上关系？甚至还继承了整个家族的产业？”
“这你要问那个假扮艾伦的人了，也就是艾伦的哥哥杰瑞。”
“那个被赶出家的哥哥？”
“嗯，我认为戴着艾伦人皮面具的人就是他的哥哥杰瑞，杰瑞和艾伦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杰瑞是艾伦父亲收养的孩子，在杰瑞利用艾伦的人皮面具继承家业后，就吸收了骷髅脸进入葛林若家的企业，很快骷髅脸就渐渐掌控了葛林若家暗地里的犯罪事业。”
贝克问道：“犯罪事业？比如现在的人口贩卖？”
皮特点点头：“我相信法兰歌剧院也参与其中，所以我想这也是六翼杀手，也就是艾伦之所以还留在特默内斯的原因，骷髅脸很可能就是他的下个目标。”
“对于骷髅脸掌控的人口贩卖，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要吃惊，整个特默内斯的人口贩卖已经都被骷髅脸掌控了，他背后的法兰歌剧院作为金主，以及人脉向外扩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市场需求。”
“我们得找到实际负责操作这些事的人，你有什么头绪吗？比如骷髅脸旗下有哪些组织在实际操作人口贩卖？而负责七号码头的组织又是哪一个？”
“我有些消息，但不确定，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贝克露出一瞥坏笑，盯着皮特：“帮我打听打听？这或许是找出六翼杀手的好机会，难倒你不想参与一脚吗？”
“六翼杀手并不是我们想找就能找得到的，我已经追了他太久。”
“你要放弃了吗？”
皮特笑了笑：“哼哼，当然不。”
“嗯，我等你好消息。”
皮特一口将面前酒杯里的酒喝了个精光，将钱压在杯子底下，说：“我先走了。”
“行动这么迅速？”
“不是你说的吗？这个案子是有倒计时的。”
走在街上，天气已经转凉，皮特将米色风衣的领子立起来，双手插兜，匆匆前行。
来到妓女们的落脚处周围，皮特徘徊了一会儿，想找自己认识的妓女温迪聊聊，可等了半天，并没有看到人，而公寓门口的看门人也换了人，不再是那个熟悉的托姆，皮特不敢贸然上去搭话。
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皮特搓了搓手，决定不再找温迪，想闯一闯，随便找个妓女聊聊，便走上前，冲那个守在公寓门口的大汉问道：“现在行情怎么样？”
“五十块半个小时，一百块一个小时。”
皮特掏出钱包，付了钱。
大汉冷冷道：“三层，右手边第一个房间，到时间，有人会叫你的。”
皮特点点头，随即走进公寓，登上楼梯，大楼内不时传来呻吟声和叫声，皮特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接着来到三层。推开门，只见一个姑娘**着上身，坐在床边，背对着自己，似乎在抽烟。
听到身后有动静，姑娘转过身，脸上的妆有些花了，很明显，刚刚哭过，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而她更是一个东方人。
皮特有些吃惊，问道：“你会说通用语吗？”
姑娘似乎没有听懂皮特在说什么，摇了摇头，说：“不过来吗？”
皮特听得出，姑娘的发音有些蹩脚，应该是不懂通用语，只是被教了几句跟客人交流的话而已。
这时，皮特突然开口，用东九区的语言问道：“你来自东九区？”
听到家乡的话语，女孩吃了一惊，用东九区的语言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懂我们的语言？”
皮特点点头：“最近一直在学，或许发音还不太标准。”
姑娘破涕为笑：“没关系，没关系，已经非常好了。”
“我能问你的名字？”
“玛利亚。”
皮特点点头，明白这是花名，但也不想更深入地问下去。
玛利亚看着皮特，问道：“你……不脱衣服吗？”
皮特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刚被打了？”
玛利亚似乎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解释道：“是我的错，我没明白客人的意思。”皮特关心道：“或许用冰袋敷一敷会好些。”
“不用了，你付了多少钱？”
“五十块。”
“那就是只有半个小时，你再不脱的话……”
皮特摇摇头：“我来这里，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听皮特这么说，玛利亚显得有些害怕，连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皮特用东九区的语言解释道：“你不用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要问的东西不会牵连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皮特掏出警徽：“我是警察。”
玛利亚看着皮特，那神情显得很复杂，有恐惧，有惊愕，更带着某种期待：“你……”玛利亚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压抑了下来，又说，“你付了钱，所以想问什么就问吧。”
皮特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觉得还是先问问姑娘的情况比较好：“你有家人吗？他们在哪儿？”
玛利亚摇了摇头：“不，他们都在地震中死了。”
“我很抱歉。”
“没关系，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看到我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很伤心吧。”
玛利亚的声音听起来既温柔，又消沉，皮特不敢看对方的神情，怕自己的同情心不能自已，赶紧问道：“能跟我形容一下，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吗？”
“我本来乘坐的是货轮，但到达特默内斯近海时，被赶上了一艘小艇，船员将我和几个姑娘一起运到一个不大的港湾里，似乎是个船坞，停着一些小艇。”
“下船之后，接你们上岸的都是些什么人？”
“一些看起来纹着文身的帮派分子，我不知道，那是个晚上，我很慌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面容。”说着玛利亚不断摇头，看起来回忆起了一些让她十分害怕的往事。
皮特点点头：“那其中有没有像带头的人？”
玛利亚似乎想起了什么：“啊，对了，他是不是领头的人我不知道，但他也懂东九区的语言，是个东方人，就是在他的安抚之下，其中一个挣扎的女孩才乘上了汽车。我没和他说上话。”
“其他人都听他的吗？”
“我不知道，但他看起来十分镇定，他和那些家伙交流时都用通用语，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你能形容一下这个东方人吗？”
“他个头看起来也就一米六出头，头发半黑半白，看起来怎么也有五六十岁了，穿着西服，看起来就像东九区的普通上班族，和在场的其他人不一样，神情也不凶恶。”
“那之后你还见过他吗？”
“他跟我们坐在一辆车上，直到将我们运到目的地之前，不断用话来安慰我们，说只要在他们的地盘上打工攒钱，很快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现在看来，他说的都是谎话，在这里卖身赚得钱大部分都被他们拿走了，他只是在骗我们，没有正式身份的我们根本没法逃离这里，离开这儿，我们更找不到工作，连自己都养活不下去。”
“他说过自己的名字吗？”
玛利亚摇了摇头：“没有。”
“他之后没有出现在这里过吗？”
“这里？没有。”
“现在这里的负责人是谁？我看门口的守门人也换了。”
“我不知道，我才来这里一个月，这一月之后守门人也没换过，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负责人，只是几个帮派分子轮流管理这里。”
“瑞恩不在了吗？他还负责这附近码头的收货工作吗？”
“瑞恩？我没见过，但这个名字我听过，比我早来的，其他东九区的姑娘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她们说瑞恩在时，她们的日子比现在好过。”
“她们有说瑞恩怎么了吗？”
“他死了，其他姑娘是这么说的。”
“原因呢？”
“我不知道，我没问过其他人。”
“你所说的其他人，现在她们还在这里干活吗？”
玛利亚点点头。
皮特看了一眼时间，接着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去把她也叫来这个房间。”
玛利亚显得有些不解：“你是打算两个人一起吗？”
“是的。”
“好吧，她叫西野，Nisino。”
“她应该没有外出拉客吧？”
“东九区的姑娘通常不外出。”
“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玛利亚点点头，眼神中不禁带着一抹期待。
出了房间，皮特下楼，来到门口。
守门人看到皮特时，瞥了眼表，不禁笑道：“哼，你太着急了，这还不到15分钟。”皮特表情轻松，并不否认，塞了好几张钞票给看门的。
守门人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想体验一把不一样的，听玛利亚说，她还有个好朋友，叫西野，我想叫上她一起。”守门人看着手里的钱：“你打算待多久？”
“就一个小时，剩下的你留着吧。”
守门人挑了挑眉：“哼，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
“哼，人不可貌相嘛。”
“你在玛利亚房间等着，我去叫她。”
皮特笑道：“别把我形容成一个变态。”
“我尽量。”
回到玛利亚的房间。
皮特拿出烟盒，看了眼玛利亚，问道：“要吗？”
玛利亚抽出一根，点燃抽了起来。
皮特后退到墙边，就站在那里，问道：“你今年多大了？”“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不擅长猜女人年纪。”
“二十，我今年刚满二十，你呢？”
“你猜。”
“二十五？”
“哼，差不多吧。”
“你经常来这附近吗？”
“偶尔。”
“你看起来话不多。”
“抱歉，我在想事情。”
玛利亚打量着皮特，觉得他看起来还算正直，抽了口烟，问道：“你付了双份钱，还延长了时间，却什么也不做，特默内斯的警察都像你一样正直吗？”
皮特听懂了，但故意装傻道：“抱歉，你能说慢点吗？我学东九区的语言不过几个月。”
“呃。”玛利亚一时语塞，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慢了，可能只是对方听不懂而已，便摇摇头，“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皮特点点头。
就在这时，玛利亚房间的门被拉开了。
进来的女孩向坐在**的玛利亚挥了挥手，第一时间没有看到站在门边的皮特，眼睛在床的跟前左右瞟了瞟，有些茫然。
玛利亚指了指门的旁边。
女孩这才意识到皮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
皮特盯着女孩，轻声道：“关上门。”
女孩瞥了眼皮特，顿时觉得对方不像普通的客人，瞥了眼玛利亚，用东九区的语言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玛利亚解释道：“他听得懂我们的语言。”
“你是叫西野？不要紧张，我只是来问几个问题。”
西野点点头，谨慎地问道：“你是警察？”
皮特不置可否，但玛丽亚冲西野点点头。
西野有些犹豫道：“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回答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很简单，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那可说不准，特默内斯的警察我见过不少，尤其在这熔炉区，他们都不是什么靠得住的家伙。”说着西野看向玛利亚，冲皮特警告道，“别把她扯进去，她甚至连本地话还不会说呢，遇到麻烦，她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皮特不缓不急地问道：“先听听我的问题怎么样？”
西野点点头：“好吧。”
“瑞恩怎么死的？”
西野很坚决地说：“我不知道玛利亚告诉了你什么，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只是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这么说，无疑让你的朋友玛利亚很难堪。”
西野瞥向玛利亚，那眼神明显带着些许嗔怒。
玛利亚在一旁不敢再多说什么。
皮特盯着西野，继续问道：“那守门人托姆呢？”
“你走吧，你在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
皮特自顾自地继续问道：“那个翻译呢？他叫什么？”
“翻译？什么翻译？”
“玛利亚说在她来这里时的路上，有一个东九区的老者一直跟着她们，安抚她们。”皮特又将玛利亚抛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没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面对西野的强硬，皮特看了一眼表，说：“我本不想这样，我相信你比玛利亚要清楚这里的规矩，如果我就现在离开，并且跟守门人抱怨一番，玛利亚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在威胁我和玛利亚吗？你到底是谁？看起来你比我还了解这里？”
“我只是以前和这里的负责人有些交情，如果规矩还没改的话，我想你应该重视我说的每句话。”
西野恶狠狠地说道：“我可以向看守解释一切，说你是个警察，根本不是客人。”
“哼，看起来我们之间达不成共识。”皮特也只是想诈唬一下对方，并没有真的要陷害两个姑娘，对方既然不上当，自然也说不下去了。
面对西野和皮特之间的剑拔弩张，玛利亚细声冲西野道：“我看他不像个坏人，不如就告诉他了吧。”
西野冷冷地瞥了一眼玛利亚，似乎在示意她闭嘴。
皮特突然笑了笑，冲西野说：“不如这样吧，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两个人在特默内斯弄到正式身份，到时，你们就可以恢复自由了，可以在特默内斯找工作，并安居下去。”
西野和玛利亚吃惊地相互看了一眼。
西野怀疑地问道：“真的？你真的可以帮我们弄到正式身份？”
“FIB，在电影里你们一定听说过这个组织，他们有门路，可以帮你们弄到身份，而这次的案件就是他们拜托我来帮忙查的，怎么样？这样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瑞恩和托姆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西野依旧强硬：“就凭你两句话，什么也保证不了。”
皮特笑了笑：“哼，这笔买卖真不好谈。”
西野耸了耸肩：“不是我们不想相信你，是这个世界真的很无情，我们必须时刻小心。”
皮特叼着烟，举起双手，笑道：“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们了，我现在带你们俩去我家，你们可以在我家等着，直到得到正式的身份。”
西野怀疑道：“你家？”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如果你还想脱离这里，最好抓紧这次机会。”
“可……看门的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们走的。”玛利亚十分担心。
皮特看起来神情轻松，丝毫不为楼下的看守担心：“你们俩收拾东西吧，之后下楼到门口找我，到时一定不会有人拦你们。”
西野和玛利亚对视了一眼，随即冲皮特点点头。
皮特随即出了房间，下楼来到门口，走到守门人面前说：“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看守瞥了一眼皮特问道：“什么？”
“玛利亚和西野，我想带这两个姑娘走。”
“东九区的姑娘暂时不能外带，换别人吧。”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要带她们离开这里，永远的。”
听皮特这么说，看门人笑了，将烟头扔在地上，说：“哥们儿，这里是谁的地盘恐怕你不知道吧？”
皮特从怀里掏出了警徽：“我不想惹麻烦，我想你也不想。”
“警察进出这种地方？还要带两个姑娘走？这要传出去恐怕不妙吧。”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
看门人笑了：“凭什么？更何况如果我让你把两个姑娘就这么带走，上头的人不会饶了我的。”
皮特顺势问道：“上头的人？是谁？”
看门人抿了抿嘴，显然不敢说。
“看起来新任的负责人是个神秘主义者。”
“警察先生，在这里找麻烦，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们什么也没欠你们的，从法律上讲，就算她们欠你们钱，你们也无权强行扣留这两个姑娘。”
“哼，警官先生，你要这么说，这生意就没法做了。”说着看门人朝马路对过挥了挥手，又有几名大汉走了过来。
皮特回头瞧了瞧，耸耸肩：“一定要搞成这样吗？”
“警官先生，请你离开。”守门人冷冷道。
皮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
随即大汉们围了上来，就在这时，皮特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徽章，别到胸前。
看到胸针，守门人立马示意其他人不要围上来。
皮特瞥了眼守门人，笑道：“居然有懂行的人。”
看门人点点头，声音居然有些颤抖，解释道：“新任的负责人曾经让我看过一些标识，其中就有你胸前的这枚。”
“看来你们新任的头目相当谨慎，一般拥有这些标识的人不会来这种地方，我还以为不会有人认得，到时免不了又得动手。”皮特笑着，整理了整理领子，继续道，“那两个姑娘的事情？”
“之后，我会跟上头说明情况的。”
皮特点点头：“那我就先带她们离开了。”说着皮特朝公寓里面正躲着看门口情况的西野和玛利亚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可以出来了。
随即两个姑娘走出来，有些害怕地瞧着那几名大汉，接着便跟在皮特身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