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汽车缓缓前行。
绫香坐在副驾驶上,虽然不说话时,咳嗽得依然很严重,但看着身旁的艾伦,心里总算不再那么痛苦,更觉得这段驾车的时光无比珍贵,因为只有这时,他们才像一对普通的情侣,爱人驾驶着汽车,自己则安心地等待着到达目的地。
绫香吃了药,虽然想一直看着艾伦,但函馆离小樽的距离并不近,疲惫的她昏昏沉沉地又睡去了。
当绫香再次醒来时,艾伦依旧在开车。
抬眼看去,一个有些倾斜的指示牌显示小樽已经不远了。
顿时,一种痛苦涌进绫香的心头,她明白,真正的永别越来越近了,不禁为自己睡着感到后悔不已,看着窗外,泪水不住地流淌下来。
艾伦安慰道:“就快到了。”
可听懂了这句话,绫香的眼泪涌出的更多了。
艾伦盯着前方,天色昏沉,又飘起了雪花。
几十分钟之后。
汽车停下,艾伦以及绫香已经来到了小樽。
下了车,绫香在艾伦的搀扶下,指着前方不远处,忍着咳嗽,鼓出一道笑容说:“あそこは運河,とても有名だよ!”
艾伦没有听懂,但是顺着绫香的手指,看到的一条小巧的运河,皑皑的白雪搭在运河两旁的建筑和河堤上,让这一切看起来格外的寂静、安详。
艾伦朝周围看去,除了运河,一片片的废墟里似乎没有半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帐篷,看起来这里的人已经都迁移走了,如果班内特的人来到这里,相信找到自己和绫香是很容易的事,看这个样子,这里的码头也应该不会有人还在航运。
绫香的脸色很不好看,嘴唇有些煞白,身体还在发抖,拉着艾伦,指着运河。
艾伦点点头,两人走到河道边上,绫香坐在阶梯上,躺在艾伦怀里,感受着艾伦身体的温度,喘着粗气,尽量忍着咳嗽。
艾伦从身后紧紧搂着绫香,和她一起感受着寂静,感受着两人之间仅存的温度。
绫香微微挪动身体,转过身,看着艾伦,摸着艾伦的唇。
艾伦的脸就像大理石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绫香抚着艾伦的脸庞,轻轻将唇贴了上去。
两人第一次吻在一起。
感受到脸颊的湿润,绫香看去,只见泪水从艾伦的脸庞流下,沾湿了绷带。绫香想帮艾伦抹去泪水,但那泪水钻进了绷带的缝隙,浸透了绷带,消失无踪。
艾伦闭上了双眼,双唇不断颤抖。
绫香环抱住艾伦的头,用额头轻轻顶着对方,静静地聆听这无声的哭泣,一同感受着这份痛苦与煎熬。
夜晚,在一片顶棚还没有破碎的废墟里。
艾伦生起了火堆。
大衣罩着绫香和艾伦两人,他们静静地靠在一起。
他们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因为他们都明白,因为语言的不同,注定了他们无法用那些简陋的词汇让两颗心依靠在一起。
或许是温度带来的些许安心,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怎么入睡带来的疲惫,艾伦闭上了双目,在梦里,他又回到了从前,自己还是那个叫艾伦·葛林若的少年时,他看到了绫香,他看到了自己的哥哥杰瑞,更看到了许许多多过去的人……
寒冷侵袭着身体,当艾伦再一次睁开眼时,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了,而身旁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艾伦急忙向旁边看去,不见绫香的踪影!
艾伦站起身,刚想去找时,一张纸从大衣的口袋里落了下来。
艾伦捡起来,上面写了许多艾伦并不明白的日文,艾伦没有多想,将纸塞进口袋,便跑出了废墟,到处寻找绫香的踪迹,不断地大喊着:“绫香!Ayaka!!”
找寻了一整天,艾伦站在运河边上,看着漂浮着白雪的运河,接着又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再次掏出了兜里绫香给自己的留言,她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她又为什么要离去,种种困惑让艾伦无比痛苦,艾伦不断地大喊道:“Ayaka!!”
直到喊的再也发不出声音,艾伦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运河边一整晚。
雪花覆盖了整个身体,艾伦依旧一动不动。
清晨,一个人来到艾伦身后,说:“艾伦?”
艾伦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身后的人来到艾伦面前,他正是皮特·布鲁斯,皮特不断摇晃着艾伦,想将他叫醒,但只见艾伦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
皮特突然觉得不对头,着急地呼唤道:“艾伦!”
艾伦身上的白雪纷纷落下,接着皮特推得力量大了,艾伦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倒向了一旁!
看到艾伦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皮特赶紧去摸艾伦的脉搏,可是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动静……皮特赶紧给艾伦做心肺复苏,可过了几分钟,艾伦依旧动也不动。
皮特吃惊得合不拢嘴,因为他很难相信,艾伦竟冻死了……
震惊的皮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向周围看去,也不见绫香的踪影。
接着皮特发现艾伦僵硬的手中攥着一张纸。
皮特费力地掰开艾伦的手指,将纸抽了出来,只见上面写到:“サヨナラ、Aaron。私が一生愛する人、たとえ、あやかがいなくても、ちゃんと生きてね!たとえ、元の生活に帰っても、生きてね!たとえ、未来いっぱいの人傷つけても、生きてね!たとえ、すべて失くても、生きてね!あやかのために生きてね!永遠に生きてね!たくさんの幸せをありがとう、幸せになってね!”
最后的署名是绫香。
看着这封信,皮特感受到某种令人窒息的痛苦,如果艾伦能像自己一样看懂这封信,或许一切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这信上充满了绫香渴望艾伦活下去的愿望,这种愿望超越了相互拥有的渴望,超越两人相守在一起的期盼,甚至绫香希望用自己的死以及诀别来激励艾伦活下去的欲望,可最终艾伦并不明白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皮特将信放回艾伦的手中,轻轻攥紧艾伦的手,接着扛起艾伦的身躯慢慢走向了那依旧浑浊的天空下,白雪皑皑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