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亮把娇娇妈告诉他的手机号用圆珠笔写在他的手背上,然后就往家里奔,去找他那个被停掉了的手机。
回家以后,元亮妈已经回家了,正在屋里骂保姆失职,没有看住元亮让他跑了出去。
元亮猛地开门进屋,听到他妈正骂的一句是:“他一个精神病人,要是在外面出了事就让你偿命好了!”
保姆被骂得脸红耳赤,正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以及满腔的怒火,她看见元亮自己跑回来,便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你这孩子,跑去哪了你,害我被你妈一顿骂!”
元亮压根不理会这俩老女人,直接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嘭的把房门关上。
元亮妈骂保姆骂得口干舌燥,赶紧压了一口茶水:“咦?你这孩子,不是不让你瞎跑?!”
元亮屋里一阵杂乱的翻腾声之后,手里举着他的手机出来问他妈:“你去给我的手机充费,妈,停机了。”
元亮妈:“竟想一出是一出,咋又想起打手机了?”
元亮的脸上透出着急的神色:“多充点,妈,我要打长途。”
元亮妈突然警惕起来:“给谁打长途?”
元亮:“给娇娇打。”
元亮妈差点没气晕过去,一股怒火直堵在胸口:“不行,我不让你跟她联系!”
元亮转身返回屋里拿了西装外套就要走:“那我找她去!”
元亮妈赶紧让保姆上去拉住她儿子,然后暂且安抚道:“行行行,你别走,你老老实实回屋待着,我给你充费还不行么。熊玩意儿,我他妈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元亮:“那你快去。”
元亮妈骂道:“你要催死你妈呀?明天去不行吗?!”
“那你明天早点去,我还得给娇娇挂电话呢。”
第二天,元亮妈不得不给她儿子充了100块钱电话费。她这100块钱花得心里直堵得慌,可是为了不让儿子跑出去,她也只能忍了。她的心里其实也知道,现在和裴家闹成这样,即使元亮和娇娇通电话,也不可能改变什么了,眼下她最要紧的,是趁着儿子精神状态好转,赶紧给他张罗个媳妇,不然等病情严重了再传出去,她儿子就难找媳妇了。毕竟这么小个县城,出一点新闻就很快全都知道了,以后谁还愿意嫁给他这个傻子呢?
元亮妈交完电话费回来,推门进她儿子的屋里,告诉他已经给手机充好值了,让他好好在家待着,哪都不许去。然后又回屋换了一套体面的衣服,打算再去一趟她那个老同学家,还去看看上次说的那个姑娘。临走,她还特地又嘱咐了保姆一番,让她务必看好元亮,绝对不能再发生昨天那样的失误。
元亮妈走后,保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昨天被痛骂的那一顿,她现在还耿耿于心。于是,她干脆找了锁头,直接把元亮的房门给锁上,然后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元亮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敢洗手,生怕手上的号码被洗掉,他又找了一只蓝色圆珠笔,把那个号码写在他西服的白色里子上,生怕再断了这唯一的联络方式。
写完电话号码,元亮拨通了娇娇的手机。
此时娇娇正在她的兼职店里做她的“吉祥号”生意,一看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打来,还以为是某个客户,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喂,你好,哪位?”
“我是元亮。”
娇娇快速地给客人找了钱打发他走:“谁?”
“娇娇,我是元亮。”
“怎么是你?”
“是你妈给我的号码。”
“我一猜准是她!她可真是我亲妈!我就知道她靠不住,我就知道她得把手机号给我泄露出去。行,我再换个新号,这回我谁也不告诉!”
娇娇刚想挂电话,就听见元亮哀求道:“娇娇!别挂。我想你了。”
娇娇突然乐了,这是一种苦涩的笑:“呵呵,我不想你。”
“娇娇,你在哪呢?我找你去吧?”
娇娇干脆一屁股坐在柜台下面的箱子上,将脑袋埋在柜台和她的长发之内:“我他妈真是服了你。上回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别联系我了!现在孩子已经没了,咱俩已经没有关系了,好吗?”
听娇娇提起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元亮突然心脏一颤,浑身也跟着抖动起来:“你太狠了,娇娇,咱们的孩子被你给杀死了,你太狠心了!”
娇娇索性狠下心去:“我就狠了,你现在才知道我狠,晚了。”
“裴娇娇!你欠我一条命!”
听到元亮在屋里大喊大叫,保姆也懒得理会,她只顾看电视,管他在屋里怎么闹腾,只要他出不去就行。
娇娇:“那怎么办?我拿我的命偿给你?你要吗?要你就拿去,你要是有胆子来拿我就给你!”
“我饶不了你!”
娇娇:“刚才还说想我呢,现在又说饶不了我,你他妈就是个精神病!”
这句话再次点燃了元亮心里隐藏着的病魔,它已经开始发作,现在元亮的脑子正被愤怒占据着,容不下别的什么:“我知道你在北京呢!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
“那你来吧,我等着你。”
娇娇不相信他能真的来北京,说完了这句,正好又有客人来,她就索性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以后,元亮依旧不依不饶,还是一个劲地打来,娇娇无奈,只好关掉手机,然后从她储备的“吉祥号”中随便拿出来一个先用着。她这次学聪明了,这个新号码她不打算告诉任何她不想告诉的人。
娇娇以为,只要换了新号码,就万事大吉了,元亮就再也骚扰不了她了。可是后来她细心想了一想,老是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得想个办法让元亮彻底死心才行。如今他因为孩子死了,心底肯定是又爱又气,可是娇娇也没有办法让他彻底熄灭对过去的纠结,也许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她目前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量不见他,让他慢慢忘记。
如果他心底的恨无法消除,那以后大不了一命陪一命,到时候娇娇就把自己的命交到他的手上,要杀要剐随便他。
娇娇的手里攥着那个从她手机里拿出来的手机卡,她不舍得扔,今天被元亮这么一闹,以后怕是跟她母亲也联系不了了。刚刚取得了联系,才通了一次电话,哎,娇娇开始生气,她气的是李元亮。
就在娇娇手里攥着手机卡生气的时候,远在家乡的元亮正握着那个假病历发抖,他这是恨的。
病历,手机号,北京。这三个词语不断地在元亮满是仇恨的大脑里翻腾,他突然穿上衣服想要出去,可是门被保姆从外面锁了,他拽了几次都拽不开,于是他干脆拿脚踹,那可怜的薄木门被他满是仇恨的双脚踹得“咣咣”作响,吓坏了客厅看电视的保姆。
一开始保姆没有理会元亮的闹腾,她以为他发泄一会儿就没事了,毕竟一个病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可是这次她错了,元亮的踹门一直没有停下来,那门要是再这么踹下去,肯定是要裂开破掉的。
保姆绷不住了,赶紧冲着屋里喊:“行了,别踹了,祖宗!别踹了,我给你开开还不行么!”
保姆以为她把元亮放到客厅里来就没事了,可是她刚把锁头给打开,元亮就一把把她推了个大跟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尾椎疼得像是裂掉了,无法起身。
元亮冲进他爸妈的屋里,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百元的钞票,然后就夺门而出了。
看着元亮拿了钱就又跑出去,保姆的心都凉了。她知道,这一次元亮怕是要走很远了,看来她这份工作是干到头了。想到这,她这个月的工资也就不想要了,只想着赶紧走了算了,免得元亮妈回来还得有一顿辱骂。可无奈她现在尾椎疼得要命,怎么都站不起来。
先不管这个倒霉的老妇后事如何,我们只看疯子李元亮的去向。
这小子拿了钱就直奔火车站,买了当天晚上去北京的火车票。第二天一早,果然出现在了北京站前的街头。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来北京,他的一生一共到过北京三次,之后的两次也是为了寻找娇娇而来。也许以后仍有细说的机会,但是眼下这次,也许是他最接近娇娇的一次,因为他曾与娇娇仅有一步之遥。
在站前大街盲目游逛的时候,元亮思考着寻找娇娇的办法。他拿出手机给娇娇打了电话,可是电话里传出的依旧是已经关机的回音,于是元亮决定用那本病例来寻找。
他打开病例本,按照上面的手写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正是那个自称技术全面的廖凤英大夫。
元亮这次多了一个心眼,他假借要带女朋友去那看病,从廖大夫的嘴里套出了诊所的详细地址,然后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花了让他心疼的六七十块钱,终于到了廖凤英诊所。
元亮见到那个亲手杀死他骨肉的凶手,真想踹死她。但是在踹她之前,得先办正事。
于是元亮压着心里的恨意问道:“请问这个病例是你这开出来的吗?”
廖大夫从元亮手里接过病例一看,当时傻了眼。这本病例她还清晰地记得,因为,来找她打胎的那个女孩裴娇娇,是那么的年轻秀气,让人过目不忘,还有她坚持花钱买假病例,这种事情一生都不会遇到几次。
可是眼前的这个瘦高的青年,怎么又找上门来了呢?廖大夫的心里一团迷雾:“好像是我这开的,我记不清了。”
“怎么就记不清了呢?你看,这上面写的呢,廖凤英诊所,和你门口的牌子写的是一模一样。”元亮最近难得这么聪明。
廖大夫开始害怕他是来要回那150的:“时间太久了,我记性不好的,现在早就忘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元亮:“我就是想问问你,裴娇娇是不是在你这打的胎?”
“是呀。怎么了?”在没有弄清楚来者是恶意还是善意之前,廖大夫只能先这么说。
元亮:“是你给打的?”
“手术是我做的。”
元亮的心揪了一下,然后又问:“那我想查查她的地址。”
廖大夫害怕开假病例的事情被人举报,于是只好坚持说流产手术已经做了,而且做得很成功:“请问患者跟你是什么关系?小伙子。”
元亮:“她是我女朋友。”
廖大夫勉强笑了笑:“她是你女朋友,你还管我要地址?你不知道吗?”
元亮尴尬起来:“她和我吵架了,就跑来北京,我现在想找到她,接她回老家。”
之后元亮又充满爱意地补充了一句:“她妈还在家等着她回去呢。”
廖大夫心虚,只好想办法打发走他:“那行,我帮你查查。”
廖大夫查遍了他抽屉里的病例档案,都没有发现裴娇娇的那一本。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她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的,因为那天她只是写了个假病例,并没有留下任何档案。
最后廖大夫硬着头皮编道:“没有呀,小伙子,你看,我都找了,患者没有留下任何资料呀。”
元亮听了以后失望地自言自语:“没有地址吗?那我怎么办?那我上哪找她?”
“你没有她的手机号吗?”
“有啊。”
“那你打给她呀!”
“她关机不接呀!”
“那你去营业厅查呀!她的手机号是哪的?给我看看。”
元亮把他的西服脱下来,把衣服里子上写的号码给廖大夫看。
廖大夫感觉她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言行举止都不太正常,但是她又说不上来他有什么不正常的,为了尽快摆脱这人,她赶紧说道:“是了,是了。你去营业厅查查去吧,办卡都得留住址的。快去吧!”
元亮得到这条提示,对他尤为重要,可是他无法跟面前这个庸医廖大夫说出任何感谢的话。临走,元亮跟她说的竟是:“下次帮别人打胎之前,先问问人家家里人愿意不愿意,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呢!轻易就把一个孩子给弄死了,早晚要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