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紧急军报是张辅写的。
征夷大将军张辅,先说明了大军此时已到达柳州,一切平稳,各地前来驰援的军队已经纷纷到达了柳州,目前已汇聚成了十一万人,接下来,要向柳州进发。
军报的紧急之处,不是遭遇了埋伏,而是右副将军于嘉不见了,那八百三千营的最强精锐带着迫击炮和八百多枚炮弹也不见了!
而于嘉,没留下一点消息。
朱棣当即大怒,拳头砰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那杯热茶都倒了,洒了一桌子的水。
“文弼如此稳重一人,怎会连一个进士都盯不住!仙婴也是,平时看着听话,这么大个事儿,怎么如此孩子气?”
此时,朱棣担心的不是于嘉是不是先动手,也不是会不会死,而是于嘉万一被安南国收买了可怎么弄?毕竟,他无父无母,家中只有妻子和女儿。
老话讲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自古以来,父母双全者,尚且不顾父母姓名安危反叛,只有一个娘子和一个女儿,又如何能抵抗胡氏父子送来金钱、美人、职权的**?
假若真投降了安南,又有一百多门迫击炮,八百多炮弹,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胡闹,完全是胡闹!
朱棣愤怒地咆哮道:“来人,赶快去永平府夕阳县,把仙婴的妻女接来,如果发生变故……”
“皇上!”
朱棣的话还没喊完,徐皇后带着几个宫女便走进了武英殿。
她也听说于嘉带着所部八百人逃离军营的事,也看出了朱棣要干什么,连忙拦了上去。
“皇上,你接他的妻女干嘛?妾能看出来,仙婴不是那卖主求荣之人,您尚且等等再说!如果接来了他的妻女,仙婴知道了会怎么想?假若他脾气和您一样,不反也被您逼反了!”
徐皇后从小在军营长大,见惯了军营中大大小小的事儿,朱棣性格易怒,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屡战屡胜,都因为徐皇后在背后给朱棣降温。
朱棣抓起酒杯,嗖的一下扔了出去,啪的一下摔了个稀碎,吓得夏原吉,王忠和几个宫女脸色一白,纷纷跪了下去。
“等他回来的,看朕怎么处理他!”
徐皇后想了想说:“皇上,仙婴年轻气盛,又聪明非常。可能是和您当年一样,不满父亲的压制,带兵先行杀了过去。你且等等,如若他真投降了安南,在抓他的妻女不迟。”
见朱棣不再发怒,徐皇后走上前,抚上了朱棣的肩膀:“皇上,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要让张辅加紧行军,赶快去接应仙婴么?”
朱棣想了想,摇了摇头:“出兵日期既定,不可随意更改,军机瞬息万变,贸然更改影响更大,朝廷不会因仙婴一人而乱了阵脚。”
……
九月中旬,广西进入了深秋,多雨,温度较比之前也凉爽了多。
距离柳州百里之外,一处名为洛羿的县中集结了十一万明军,还有各地驰援而来的明军陆陆续续的到达,从城门口到十里之外到处都是军营,空气中都弥漫着肃杀之气。
中军大帐内,站了五六十位将军。
张辅满脸愤怒的坐在正中的虎皮帅椅上,看着皇上要求的原计划行军的文书,张辅拳头像桌上狠狠一砸。
“仙婴未经我的准许先行出兵,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叛军士气必然增加,可能对我们不利,应该早些出手了!然皇上却担心兵士们扛不住那里的热,不让我加紧行军速度,这可怎么办才好。”
张辅一说完,兵部尚书刘俊和其他几位参军也纷纷应道。
“大将军,既然仙婴已经出发,我们不如也拔寨进发,日夜兼程,提早进攻!兄弟们都能受得了的,皇上多虑了!”
“是啊,大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节省了时间,皇上反而不会责怪你,还会嘉奖你!”
“大将军,我们难道还要这么等?仙婴如果战败了,安南叛军士气必然高涨,到时候我们进攻难度就大了,应该尽早出发!”
其他将军们也是这么认为,既然于嘉去送死,那避免战败的消息传出来后影响大军士气,应该日夜兼程,提早进攻安南。
不仅是士气方面,在场所有的大臣、将军们,也都根本没人认为于嘉能活着回来!
张辅满面愁容,没有回话。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们说的都在理,但皇上说也在理。
现在进入安南正是热的时候,蟑气多发,骑兵多是北方之人,在京师尚且不适应,何况蛮夷之地?
承受高气温三五日还好说,时间一常,骑兵会不适应那里的温度得病的。
张辅放下圣旨,起身,顺着门看了眼帐外天空:“提前进攻不妥,这是二十万人,不是三五万人,我们败不起,当以稳重为先。现在,只能盼着仙婴就算战死沙场,也别被安南抓了去啊!”
张辅转回身来,对身旁的将军说道:“传令下去,大军拔寨,向柳州进发。”
“谨遵大将军令!”
与此同时,凭祥县、坡垒关。
南征军信使到达,传来了张辅的将令,要求坡垒关守将如见到右副将军于嘉,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行!
坡垒关守瞬间瞪大了眼,自责地形容了之前的事。
那于嘉背着迫击炮,一手提着刀,一手牵着马绳,带着八百一十名精锐一天一夜日夜疾驰,通过了凭祥县,凌晨便到了坡垒关。
本来,坡垒关守将还纳闷,新科进士、夕阳知县、南征军右副将军怎么会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
可看见南征军右副将军令时,当即跪下行礼,给八百一十名骑兵补充了干粮和水。
又听于嘉说他奉了皇命先行出击,这才半信半疑,放他们出了坡垒关。
然而,于嘉通过坡垒关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呢。
此时,八百人已经在安南国的崇山峻岭中驰骋六个多时辰。
这个时代,国与国之间打仗要讲究礼法,与国内混战不同,是需要先行下文书的。
简单的说,先派一个使臣进城谈判,能谈得通就投降,谈不通就开干。
而于嘉这种打法,违背了这个时代世界的“战争规则”,类似于后世步兵朝天空伞兵开枪,是违反战争法的,会被世界各国不耻的。
并且,他此时与霍去病不同,霍去病打的是草原部落,匈奴大单于的王庭流动性大,战书没地方下达,使臣也找不到王庭,只能见面就干。
国与国的战争,面对有城池的地方还这样打,两千年来,还真没有人这样做过。
但于嘉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我要揍你,难道我还先跟你说我要揍你,让你做好准备再打?那不用让他带骑兵冲,让彪哥来带队得了,按套路打呗?
我大意了,没有闪?
令于嘉意外的是,安南沿途乡村的百姓,见到大明的骑兵都格外的热情,不仅给他们送水送干粮,还帮着他们指路,跨过白鹤江,躲避各处关隘绕道而行。
还因为不宣而战,七个多时辰的长途奔袭,绕过了各处关隘,八百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没动一刀一枪便来到了安南中部平原。
这里的气候比广西要热的多了,九月份的深秋,和京师的七月份差不多,比北直隶六月盛夏还要热!
又行进了半个时辰,黄昏时分,八百骑来到了洮江岸边。
洮江,是安南境内一条著名的河流,发源自云南的蒙化,经临安府境内流入安南,其间与众多支流会合,到了此地已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
一天一夜的奔袭,于嘉体力有些撑不住了,但那八百骑脸上,一点疲惫的表情都没有,不愧是三千营的将士,都是骑兵中的精兵。
于嘉提出先行偷袭的时候,八百骑反对的声音都没有,显然他们也都赞同这个观点,都跟着他趁夜逃离了军营。
他们能撑得住,但于嘉撑不住了。
肩膀已经被迫击炮管肩带磨出了血,无奈之下,于嘉只得摘下斜背在身上的迫击炮管,换到了另一个磨坏了的肩膀上。
于嘉翻身下马,走到江边。
牵着马走到江边,让马饮了几口水,洗了把脸,起身看向不远处,南北两岸隔江相望的两座城池。
虽然是第一次前来,可从刚才抓到的百姓那里询问到,南岸的城,便是安南的东都升龙,距离此处不过三十里,而北岸的城,距离此处也是三十里,名为多邦。
据抓到的百姓说,胡氏篡夺了王权后,屡次对大明不敬,他心中也有不安,日夜担忧明朝兴师问罪,便大花力气在桃江北岸修筑了坚固的多邦城,作为东都升龙的门户。
多邦城下挖有深壕,壕内遍布荆棘,并且,有重兵把守那里。
也正是胡氏强招民夫,修城筑墙,横征暴敛,这两年搞得民怨沸腾,百姓都日夜期盼着大明军队来,抓走这个篡夺王位的狗贼。
于嘉双手叉腰,望着奔腾的江水沉思了片刻。
他对明朝的几场战争非常了解,可能是当兵的缘故,每个人都喜欢明朝刚正不妥协的态度,船上的图书馆里大多都是大明朝的书籍。
历史上也是这样记载的,明军打着为陈氏复位的旗号杀到这里,安南军民皆欢欣鼓舞,纷纷倒戈,东陆张辅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就连破数道防线,饮马桃江。
而西路沐晟也顺着桃江而下,两军会合,夹击多邦城。
多邦城一破,胡氏的气数也就到头了,那东都升龙虽然繁华,但从军事来说,就是玩具城堡,根本不值得一提。
“张辅、沐晟,老弟等不及你们,先要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