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狼灵性十分的高,仿佛听懂了一样,微微闭上了眼,头蹭着于嘉的腿,嘤嘤叫了几声。
太阳落山之际,于嘉带着众人回到了府衙,让狱司将十二个尼姑单独关在了不同位置十二座牢房之中。
于嘉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将野狼和幼崽关在马车之中,避免它伤人,也避免人伤害它和幼崽,便让三个锦衣卫先保护着。
进入地牢,于嘉没有审主持,也没有审那些年长的尼姑,而是带着府丞的文案师爷,端着一盘卤猪肉和蒜酱,来到了年纪最小的尼姑的牢房里。
昏暗的烛火下,那小尼姑吓得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满眼恐惧地跪在地上,连连磕着头:“大人,我刚来这里不久,我也吃肉,主持还有师兄们往常也喝酒。”
于嘉接过酱肉盘子,放在了桌子上,弯腰轻轻拉起了小尼姑:“别害怕,我和其他的官不一样,我只找害人者和凶手,不连累无辜的人。你先坐下,把这些肉吃了。”
嗯嗯!
那小尼姑心里有惦记,流着眼泪,一片一片吃光了盘子里的肉。
“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的话,我今年十四岁。”
唉~
于嘉背着双手说:“你若是不出家,现在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大好的年华,为什么要做一个尼姑呢?”
那小尼姑仿佛想到了心底的痛处,小手擦着眼泪说道:“民女叫卢雨,是江西人,因长得瘦小,干不动田里的活,又不会手艺。父母又死得早,哥哥想将我嫁给里长家的傻儿子,我不想嫁给傻子,便趁夜逃离家中,一路乞食到了此处,饿昏了,被师兄们救上了山,这才当了尼姑。”
嗯!
于嘉能感觉出来,这小尼姑没有撒谎,是个老实人家的孩子。
“既然不想做尼姑了,那就不要做了,把头发留起来吧,我娘子缺丫鬟,到时候我给你带到府上,等你再大一点,我给你寻个好人家。”
扑通!
听见这话,卢雨又跪了下来,连连磕起头来:“大人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此生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大人恩德!”
于嘉再次将卢雨扶了起来,说:“我能看出来,你没有杀人劫财的胆子,我发誓,如果你没有罪的话,可以保你平安。但你要配合我,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嗯嗯!
“知道了,大人!”卢雨拨浪鼓一样地点着头。
那文案师爷和狱吏坐在一旁,各自拿起了纸笔,开始记录口供。
口供一说出来,三人都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主持和几个弟子,哪是只杀了一个,从今年初卢雨上山,直至今日,前后已经杀了四个人了!
卢雨还被解开衣服,她上身和后背全都是伤,她在山上干的也是最累的活,吃的是最少的,所有师兄都会打她,包括师父。
而且,她已经不是姑娘之身了。
那主持有个变态的爱好,就是像前元驻守在各乡里的鞑子一样,喜欢替姑娘**,用的是擀面杖……
平时,看那主持有模有样,寺院的门一关上,主持就变成了妖精,不仅浓妆艳抹,平时耐不住寂寞,也会找一些过度的商人和色痞快活。
更恶心的是,有时候姐妹几个齐上阵,不是神仙似神仙,若是发现是个穷鬼,则威胁露出消息就报官,快活过的男人,谁也不会乱说。
而重要的一点,如果发现这个人钱多的话,又只是一个人,那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先快活,然后下药药死,再分尸掩埋,随身衣物或埋或烧。
因好久没有过路的商贾独自拜佛了,恰巧秦云独自一人上山祈福,主持和师兄们寂寞难耐,便将秦云勾搭到主持的房间里……
进去之前,众人先打了卢雨一顿,让她在外面放风,姐妹几个在里面快活。
又发现秦云身上的钱多,主持和几个尼姑便起了歪心思,晚饭之时,在菜里下了药,当夜便剁了,借着大雨运下了山,分别埋在了相隔甚远的几处木丛之中。
谁料,那些**公子冤魂不散,一匹被狼群驱赶的野狼来到这里产子,寻找食物时,将秦云的残肢断臂刨了出来……
“大人,民女真的没有参与此事,她们总是打我,民女也不敢说,也不敢跑,但民女只是帮他们埋尸,从未害过人!”
于嘉眉头锁得像麻花一样。
记得后世,他听过一篇民间传说,和这个大体差不多,好像是《永乐杂记》里的一篇故事,但那故事不过寥寥百余字,也不知是不是这个事件。
“卢雨,你还记得那些埋尸的地方吗?”
嗯嗯!
卢雨重重地点头,说:“大人,民女每夜都会做噩梦,每夜都会惊醒,已经快疯掉了。那些地方,民女就算闭着眼睛都会找到!”
“好!先别表露出你要离开的样子,我再去审审别人,如果十二个人中,有人和你说的相似,那此案便铁证如山,到时候,再带你去找那些残躯,审判之后,我再带你回府。”
嗯!
卢雨跪下磕头道:“多谢大人大恩,民女没齿难忘!”
让卢雨按了手印,三人这才离开牢房,看着昏暗的烛火,于嘉感觉这个世界都阴暗了不少,都说“摩顶入空门,首需借其**。”可这些尼姑却是“廉耻两不顾,欲望始害人”啊!
福尔摩斯说得真对,当你把所有的不可能排除之后,剩下的那个,多么的不可置信,多么的匪夷所思,那都是事实。
这十二名尼姑,分别被关在了相隔很远的十二座牢房之中,别人说的话她们听不见,她们的口供别人也听不见。
于嘉用卢雨讲的故事,挨个诈了一遍,同后世一样,骗犯罪之人说所有人都认罪了,就差你了,没有你的口供也能定罪,就想听你说说实话……
结果不出所料,剩下的十一人里,只有另一个比卢雨早来一年的姑娘承认了罪行,但她也是遍体鳞伤,挨打的地方都在衣服之下,被迫当着那些变态的驴马,替他们搬运尸块。
去年杀了三个人,今年杀了四个人……
然而,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十个年岁大一些的尼姑心态依然很稳,只是盘膝坐定,说她们对佛不忠,偶尔也吃肉,绝口不提杀人抢财之事。
深夜,府衙升堂审案。
因为此案涉及享受皇家香火的寺庙,天子脚下,怕弄出不好的影响,于嘉建议关庭审理,没让百姓进来观看。
府丞主审、推官陪审,府尹听审,文案师爷记录。
然而,不出所料,在牢里软的问不出来,堂上惊堂木也吓不出来,那最后的办法,只有无情了!
府丞拿起令牌,对着三班衙役喊道:“打!狠狠地打!”
“得令!”
众位衙役搬来一个长凳,将尼姑压上了凳子,一顿水火无情棍,打得尼姑们比生孩子叫得都惨,没多久,第一个说实话就出来了。
和两个饱受折磨的小尼姑供词一样,唯独不一样的,就是两年之前,沿途路过的学子和商人也在这里遇害过。
被害者数目不停增加,也无法识别被害者的身份,再多再少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除了那两个小一点的被要挟的尼姑,其余都得死。
不一时,文案师爷那里就有了十几份口供,并且按上了手印,只剩大魔头主持一个人没有审了。
这可真是“我若成魔,佛奈我何”啊!每天坐在佛祖面前讲经,竟然干着这么不要脸的事!
那主持绝口不提杀人之事,任水火无情棍打在屁股上,口中只说着自己冤枉。
眼看再打下去就打死了,没有办法,于嘉喊了停手,让府衙医官给主持上了些金疮药,然后又送回了牢房。
与后世不同,死刑犯在证据确凿的时候,都会激发内心中的一丝善念,以前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儿都会说出来,反正也是一枪。
而此时不同,死分一刀还是一千刀,痛苦分一秒还是十天,即便是死,也都不想说出之前的罪状。
那,就看谁能扛得住打了!
当晚,府尹大人没让任何人回家,包括十个锦衣卫和于嘉,连同尚轩、小二、贩夫、王福和饼铺掌柜,还将于府的马车和母狼同一窝幼崽带进了府衙。
次日天一亮,府尹大人便命令三班衙役们带着除了主持以外所有招供的尼姑,到佛慈庵山下寻找尸骨。
果不其然,每个人都说出了尸骨埋着位置,挖出的尸骨,足足拼出了十几具之多!
这不是灵山,这是盘丝洞啊?
但也说不准,那些尸骨是不是开国时江南军阀混战的将士们的尸骨了,但尼姑们指的地方都对,也就没什么可以翻案的了。
回到府衙,府尹大人亲自审理那主持,面对铁证如山,死鸭子还嘴硬,应天府尹用了更严酷的刑罚,将主持重新带回了地牢。
红绣鞋、弹琵琶……
不多时,狱吏和文案师爷便呈上了口供,和众位尼姑说的一样,唯独是她进入这庵院时间久,残害的人更多了一些……
但是,口供中其中有一条,让府尹皱起了眉。
那主持反咬了一口,说之前的是她杀的,但秦云这次,是于嘉给了她百两银子,让她杀的秦云。
那主持遍体鳞伤,满嘴是血,表情阴森恐怖盯着于嘉:“天策大人,那些刑具太难受了,我没办法才供出您来,请您不要怪罪我!”
嗯?
死到临头,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