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贺宝的话更毒。
穿上裙子,自称奴婢,叫田爷。
十几个秀才,纷纷站在了二人的身后,已经形成了两派。
片刻后,二人同时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告别卢文和方卓航后,于嘉离开县城,飞身上马,离开了迁安县。
看着于嘉远去的背影,田贺宝咬牙切齿,回头,对卢文和方卓航喊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认为他能成功?”
嗯?
卢文和方卓航,互相看了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哼!
田贺宝愤愤地说:“这泼皮,不但不知礼节,还狂妄自大,我就等着,一个月之后他穿上裙子,在人最多的青楼门前自称奴婢,跪下喊我田爷!”
这时,一个秀才上前,忧心忡忡地说:“田兄,你好像输了一半了,我听说……”
“听说什么?什么就输一半了?”
田贺宝一瞪眼睛,给那秀才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作揖道:“田兄,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夕阳里的里长……”
那秀才话还没有说完,又被田贺宝给打断了。
那田贺宝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头说:“那里长,是他的亲人是不是?就是他爹又能怎的?若是知道大人送去的二百乞丐,是因为他吹牛导致的,他爹能不削他?”
这……
田贺宝声音很大,气焰非常嚣张。
那秀才左右看了看,想上前劝说,可田贺宝,根本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呀……
哼哼!
田贺宝瞄了眼卢文和方卓航,戏谑地说:“就这,还知县大人亲自点的第一名?有谁愿意让他拿自家田地做实验?而且,他家再有钱,他爹还能让这儿子打水漂,弄自动灌溉……”
哈哈哈!
有几个秀才,觉得田贺宝说得有道理,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有几个秀才就没有笑,不仅因为江平大人看中于嘉,而且,他们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好像,夕阳里的里长就叫于嘉,夕阳制造的大掌柜,也叫于嘉……
那些秀才见说不通,都纷纷摇了摇头,对田贺宝行礼作揖,而后,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了。
于嘉回到家,便画起了图纸。
今天是三月初二,四月初二之前,一定要在夕阳里,弄出来自动灌溉农田的设备。
时间很紧,刨除隔三天去一趟县府书房,听知县大人讲学外,能用的时间就二十天。
不过,他也不担心。
后世来的人,什么没见过?
闭着眼睛,都比这个时代的人想法多。
可发动机,他还是决定不要先弄,上回木质低温斯特林,刚转起来就炸了,差点把烧火的满天给烫了。
只有铁的发动机才结实,可是,要打造铁的零件,可不像木头那样简单,多一块少一块能补能刮,如今,夕阳里根本没有那样的铸造手艺。
那该怎样办?
于嘉最后决定,如同后世一样,先建造几处水塔,不需要多高,三丈即可。
几条管路从水塔连接到地面,管路上设计阀门,垄沟里就放上掏空后,打好眼的竹管,连接起来,堵死一端。
只要水塔里有水,打开阀门后,便可以利用地心引力产生的压力,让每个竹管喷水,实现田地自动浇灌。
但是,新的难题又出现了。
夕阳里没有河流,总不能用洋井的水,地下水也是有限的。
而且,也不能一车一车运水,那样,无疑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夕阳里只有一处泉溪……
想到泉溪,于嘉眉宇间,忽然闪过一抹亮光。
那不如,就在夕阳里挖一处水库,让泉溪的水都流到水库里,水库另一端在引流到泉溪原来的河道上。
就这么画!
不一会,泉溪改造计划的图纸也画出来了。
第三个问题,向水塔里注水。
难点是如何注水,总不能一个人一桶一桶地拎,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力气。
于嘉拿着铅笔,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泵,外部就用洗澡桶代替,做一个盖子,里边弄上叶片,外边弄出摇杆,两端弄出抽水管和出水管……
不一时,手摇水泵的图纸设计好了。
一连两天,于嘉派人一车一车地向夕阳里买着竹子。
苏毅好奇,但不问外甥要做什么,其他人也懒得问,因为,他们现在都坚信,于嘉是不会扯淡的,买来的东西必然有用。
知县江平的效率很高,这才第二天,就派两个总甲,带着衙役们送来了乞丐,共一百七十四名。
这些乞丐里并没有残疾,唯独不完美的,是这里老人孩子都有,都是边关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人,真正的壮汉就六十多个。
不过,这也够用了。
于嘉先将这些人,安置在了苏毅和李斌、李强家的空房子里。
虽然挤了挤,但也给这些人一个避风的地方,饭就先吃大锅饭,每天每人交一文钱,从工钱里扣除。
于嘉还把夕阳里多余的田地,因为种不过来、荒废掉的田地分给了他们,让他们耕种。
并且,允许他们和邻里们一样,来做工的人,肥皂、铅笔作坊每天五文钱,铁匠、玻璃作坊做工每天十文钱。
这些乞丐感恩涕零,纷纷给于嘉跪了下来。
他们也没想到,竟然分到了这么好的一位里长,男人不用做别人的家奴,女人不用当别人的丫鬟、小妾,丧家之犬,能和寻常百姓一样生活。
最重要的,工钱多啊!
于嘉统计好了名册,给每个人都制作了牙牌,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身份证,统计好文书之后,让苏毅去交给乡老,他自己带去了县衙,交给了江平。
江平看着呈上来的文书,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于嘉办事能力这么强,早晨刚送去,晚上就安排完了……
“你小子,办事能力是真强啊!”
“大人过奖了!”
“别谦虚,强就是强,来来!”
江平放下文书,带着于嘉,穿过县府的假山、回廊、水池、凉亭,来到了内舍。
那内舍,便相当于知县大人的家了,在任时候在这住,如果去别的地方上任,便带着家小去另一个地方。
于嘉还是第一回,来江平的内舍。
房屋有些陈旧,挂满了字画,窗前的盆景还没有开花,别有一番典雅。
于嘉躬身作揖,向知县夫人问了声好。
知县夫人既温柔又有气质,和于嘉打了声招呼,端上来一壶茶,像香炉里添了些料后,便带着三个孩子先去了后堂。
“大人,我来这里,是不是有些冒昧呀?”
哈哈哈!
江平挥了挥手,说:“都是兄弟,你也不必拘束,你帮我解决了两个大难题,为兄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今天,让迎风和弘毅也来,咱们四人痛饮一番!”
江平、途安、陈登脱下官服之后,都没有什么当官的架子,和于嘉聊得很来,四人一直聊到了半夜,饮酒题诗,酒后荤话都有,笑声不断。
午夜,于嘉才和陈登回陈府住下。
次日,于嘉谢过陈登和夫人之后,离开陈府,来到了县衙后门。
这一回,于嘉来得比其他人要早。
等了一会儿,田贺宝和其他的秀才们,才陆续地赶了过来。
那田贺宝一看见于嘉,便嘲笑的语气说:“泼皮,乞丐的事,你家人知道吗?我劝你,还是和知县大人承认是自己吹牛,让大人再安排那二百乞丐的去处吧。别胳膊没好,腿再让你爹打断了,哈哈哈!”
然而,这一回那十几个秀才没有跟着笑,反而看于嘉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些后悔和歉意。
没有不透风的墙。
夕阳里干了一件这么大的事儿,各乡各里都传遍了。
他们也都是一些好信儿的人,并不像田贺宝一样,自视清高,喜欢攀谈上层社会的朋友,不听下层百姓的疾苦。
现在被蒙在鼓里,唯独不知道于嘉身份的人,只有田贺宝。
或许,他也听到了什么消息,但是,他本能地选择排除,从内心里就抵抗这个事实。
一个秀才上前,拽了拽田贺宝的袖子,小声地说:“田兄,这于大郎是……”
“我知道,不就是他家有些钱,他家亲属是里长么!有什么了不起呢?我还是那句话,就算一个人再蠢,也不可能允许他这样败家。”
哎呀!
那秀才急的直跺脚,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田贺宝晚知道一天,那丢人就多丢一点。
那秀才急了,突然提起嗓门,朗声说:“田兄,你醒醒吧!他就是夕阳里的里长,夕阳制造的大掌柜!我们用的铅笔、肥皂,都是他制作出来的!”
什、什么……
田贺宝疑惑地看着那秀才,右转头,疑惑地看了眼于嘉。
“不能吧,他才多大的年纪?我虽然不是乡下人,但我也知道,里中十位里长,都是纳税大户才可以担任!而且,新里长要乡老任命,并且,邻里们都要心服口服才行!”
见十几个秀才无人回话,田贺宝皱了皱眉,又说:“根本不可能!新里长任命之后,需要等九位里长轮一圈才能担任,他今年十七岁,八岁就当里长啊?”
众位秀才也都知道不现实,可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就算传言有假,但钱谷师爷和刑名师爷不会撒谎,况且,知县的态度摆在那呢。
于嘉背着双手,昂着头,戏谑地笑道:“我就是夕阳里的里长,收纳二百流民算什么?再给我二百,我也能接!”
哼!哼!
田贺宝摇着头,脸上的笑容顿时无踪,不可思议地说:“啊?怎么可能?我不相信!过一会儿,我要听大人亲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