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李刚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也正是其他秀才不说话的原因,当时,于嘉的确是说让秦云下赌注,他们也都是听见了的。
此时,形势一下扭转了,所有秀才都不再认为于嘉占据着上风,而是都转头看向了于嘉,纷纷劝说起来。
“大郎,不要答应这个赌约,你一月没来听大人讲学,占不到便宜的。”
“大郎,虽然立了誓,赌肯定要赌,但也不能是这个赌约!”
“就是,他这不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吗!根本就不公平,不要答应他!”
……
所有人也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于嘉赌肯定是赌,但不会答应他,用三天前的成绩作为赌注。
同样,于嘉聪明也是公认的,只要不是傻子,应该不会答应这个赌约。
然而,于嘉的想法,着实让他们琢磨不透。
“好,我答应你!”
不是……
众位秀才面面相觑。
卢文拽了拽于嘉的胳膊,不满地看了眼秦云:“大郎,我真是看不懂你,他明明要占你的便宜,你为何还要答应他?”
“大郎,不是为兄质疑你的能力,想法日新月异,大人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你一月没来,哪来的自信,能在成绩上赢他?”
不仅李刚不解,方卓航也说:“兄弟,你不能为了和他赌气就盲目答应赌约,要三思而后行啊!”
三人话语落下,其他的秀才也都凑了上来,纷纷劝说着于嘉。
有人说得直白,有人说得委婉,但字里行间中都能听出来,这些人,都不相信于嘉三天前的考试成绩能超过秦云。
于嘉拱手作揖,一一谢过。
“各位无需担心,我并非为了置气,而是我有完全的自信能赢过他。到时候,你们就看秦云怎么吃巴豆,怎么冲进青楼挺一个时辰就行了。”
呃……
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
于嘉这次,是不是有些自信过头了呢?
哈哈哈!
秦云大笑着走上前来,满脸讽刺地说:“你们听着啊,都听着,于嘉答应了赌约!只要大人说出排名,谁赢谁输就落定了!”
秦云盯着于嘉的眼,冷冷地说:“你记住你的话,我们也立了誓,如果你不履行誓约,就等着天雷惩罚你,就等着灾祸落到你家人头上吧!”
于嘉牵着马,昂着头说:“你是真往铁板上踢啊!既然你如此不识趣,那就别怪我了!我肯定会履行誓约,就是怕你输了赖账,敢不敢签字画押?”
如果不是秦云咄咄相逼,于嘉还不想着亲自画押呢,本来,想着他都遭了这么多回的罪,那就原谅他一次,输了不履行誓约也行,得过且过算了。
然而,秦云太不识趣,处处想置自己于死地,真应了那句老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敢,有什么不敢?”秦云未加思索,便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白纸,并且从书香中拿出了笔墨。
二人磨了墨,用最恶毒的语言写了两篇誓约,并且,咬破手指摁上了血手印,一人一份。
而后,秦云从身上掏出一包巴豆粉,手中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左右,满脸坏笑地说:“泼皮,只等大人说出谁赢,就马上履行履约!你输定了!”
哎呀!
众位秀才也都摇头。
不仅是他们,就连李刚、卢文和方卓航,也都是连连叹气。
“大郎,你为什么要写这个!”
“大郎,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挖好的坑,你怎么还往里跳呢!”
“就是,看你平常挺机灵的,这事怎么这么傻呢?”
……
和于嘉做了两个月的同窗,他各项成绩众人心里都有数,他除了诗词和策论好,八股文、表判、杂文都一般,严重的偏科,之前,在往常三天一次的评判中,综合成绩只能排在众位同窗的中游。
而秦云则不同。
他的八股文、表判、杂文、诗词、策论等雨露均沾,没有特别出色之处,但也没有不好的地方,作为一个新人,在三天一次的评判中,他每次他都能进入前五的位置。
就算于嘉并未休假,也毫无胜算。
可于嘉已经写好了赌约,此时,想要赖账也不可能了。
李刚小声说:“各位,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赌约已经写成了文书,咱们只有帮兄弟想想办法,等大郎吃完半两巴豆粉,冲进青楼挺住一个时辰后,及时进去救他!”
“李兄所言极是!”
“对,不仅要救他,还要提前说出他的身份,想必那老鸨也要考虑大人的面子,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大郎下死手!”
“方兄所言在理,那咱们就提前说出他的身份,并告知老鸨于嘉有钱,后期赔钱就行。这样一来,那老鸨就不会安排棍夫上场。”
……
众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地嘀咕着。
这时,冗长的门声响了起来。
管家带着两个仆人走了出来,对众人拱手作揖,说:“大人劳务繁忙,今日,可能会晚点来讲学,请众位随我进入县府等候。”
众人回礼,三三两两地进入了后门。
县府书房。
众人落座之后,仆人和丫鬟给每人送上来一壶热茶,又往窗角的香炉里加了些料,退出房间关好了门。
秦云就坐在于嘉身边,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后,满脸坏笑的说:“于大郎,今日你输定了!没想到,我竟然以这种方式报了仇。哈哈哈,想想还真期待呀!”
哼!
于嘉目视前方,冷笑着说:“你莫非太自傲了,大人还没来,你就知道你赢了?”
哈哈哈!
秦云身体侧了侧,看着江平讲学的位置,小声地说:“还真就不是我自傲,悦来客栈被你算计,我日日被棍夫折磨,你府试名次尚且在我之后。那院试我没机会复习,依然一次通过。平时,你尚且不如我,又一月没来,如何是我的对手?”
这时,县府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江平推开了门,拿着一沓卷子,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躬身作揖。
“学生见过大人!”
“坐吧,坐吧,无需多礼!”
“谢大人!”
江平落座之后,众人也落了座。
秦云见江平心情不错,便以为是自己的卷子博得了大人的赏识,便自信满满地又向于嘉凑了凑:“泼皮,你想反悔,老子都不带给你机会的!你等着,我就看你怎么在青楼出丑!”
于嘉目视前方,并没有说话。
再说下去就是磨叽了,就等江平列出排名,谁胜谁负便可知晓。
可江平并没有先讲卷子,而是满脸笑容说道:“各位,接下来一段日子,本县无法给你们讲学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在猜测为什么要停课的时候,江平起身,拱手敬天:“八月十五举行甲申科殿试,算一算,本县若此时出发,到达京师也七月末了,也复习不了多久了。”
甲申科殿试!
众人都羡慕得瞪大了眼,苦读十年,哪个不是为了这个目标在奋斗,进入皇宫里考那么一场?
洪武三十年江平通过会试,建文二年的甲申科殿试,因为政治性原因,江平没有去,算一算,他成为贡士距今已经过了六年时间了。
读书人心中,都有一个状元梦,孜孜不倦地为梦想而日夜苦读,为的就是金榜题名那一时,大红袍子大红花,敲锣打鼓,衣锦还乡那一刻。
同时,这也是朱棣取得靖难胜利、夺取帝位之后举行的第一次殿试,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
如今,京中官员稀缺,若成为了进士,升官那是必然的。假如拿下了好的名次,留在京中做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连连道喜,江平一一感谢之后,叮嘱道:“我走之后,由迎风和弘毅二人传授尔等学业,尔等当虚心求教,上下求索,切不可自傲自大!”
众人躬身作揖:“大人,学生谨记!”
听江平叙述着礼部发往各地的文书内容,于嘉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波澜。
穿越来一年多,他终于发现了与原来时空历史中的不同之处。
于嘉曾读过太宗实录,记得原来的时空里,永乐二年甲申科殿试主审官,是文渊阁大学士解缙,另有四名大臣阅审,分别是杨士奇、胡广、胡俨、金幼孜。
而这个时空,文书里公布的主审官,竟然是文渊阁大学士杨士奇,解缙只是充当了阅审官。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阅卷的主审官不同,五百名进士录取必然也会有所不同,小小的差别,足以改变历史的进程。
同时,这也证实于嘉之前的猜想,他并不是回到了原来时空的历史中,时间也没有倒流,而是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对比原来时空的历史进程慢六百年的时空之中!
这时,江平将手中的卷子展开,笑着说:“三天前,我要求众位,以昌黎县发往永平府的文书,假设受灾的是迁安县,针对如何有效地减少百姓流离失所的问题,写出一篇策论。”
江平看了后排一眼,举起了手中的卷子晃了晃:“众位都很不错,进步很明显,建议都有理有据。但最让本县满意的是这张卷子,本县也很佩服,他刚来,就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
哈哈哈!
众人随着江平的目光,纷纷向后方看来,目光全都落在了秦云身上,有的羡慕,有的嫉妒。
而秦云都乐开了花,微微向于嘉身旁侧了侧,讽刺地说:“泼皮,早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还不自量力!今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自命不凡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