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明观看着博物馆内隔着玻璃的古老壁画，那是莫高窟壁画。
有些怀念。
当年完完整整的壁画，如今被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展览。
岁月变迁，时光削减，周围的一切骤然模糊，眼前的壁画忽然变得无限大。
壁画内的世界，就宛若一张纸。
一张卷曲的纸无限延伸开来，四面八方地覆盖住这个世界。
就宛若二维升为三维，将方白明原本的世界覆盖。
面对这一突变，方白明的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就好似被困在冰川中。
彻骨的凉气席卷而来。
甚至，方白明失去了对系统的联系，失去了对世界的感应。
他感觉得出来，自己被带离了原本的世界。
虽然身体被紧固，可大脑却高速运转。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恐怕只有系统口中的神明了。
既然神明朝着自己投来注视，那是不是意味着，位面大战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方白明心如止水，静静等待着传说中神明的降临。
世界覆盖速度很快，半分钟内，一切变化逐渐停滞。
而远处，一位与此处场景格格不入的人物，引起了方白明的注意。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方白明眯着眼睛，努力地想要分辨对方身上模糊的服装。
那种大脑中的陌生感，还有看过一眼就忘记的模样，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样貌。
难不成，这就是不可言说的魅力吗？
他笑了笑，主动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啊，高高在上的神明先生。”
在远处的人影似乎听到这句话后，才挣扎开了某些束缚。
一眨眼，就来到方白明面前。
模糊不清的……不同于马赛克，神明先生的模糊，更像是高斯模糊，又像是磨砂玻璃的通透感。
“方白明？”
神明先生似乎露出疑惑，片刻后道：“是，我记得，是我唤你过来的。”
这位神明，似乎还有些健忘。
“那请问，唤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方白明笑眯眯问。
他心里很清楚，明明是自己早起和系统都约定，如今却要反问对方。
神明先生低头思考了片刻，抬头认真道：“你，想和我对话？”
话音刚落，神明先生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但眨眼间，又出现了。
他就好似掉帧一般，时隐时现，持续了半分钟，期间内掉线没有说话。
半分钟后，他和这个世界的连接才稳定下来。
神明先生似乎有些茫然，问：“是你，想和我通话，我才注视于你，对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方白明挠挠头，“我真是恍然大悟，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随后方白明又问：“那……”
神明先生似乎不耐烦般摆摆手，打断了方白明的话。
有一股力量，封印住了方白明的嘴巴，发声系统就跟故障一般，安静下来。
周围的世界散发出一阵阵亮光，蓝光居多，还伴随着火花。
世界就宛若崩坏般，分崩离析，化作一道道沙丘向着底部的虚无流**。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神明先生认真而诚恳的语气，反倒是不像一位神明。
“这样，我简单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上来，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仔细思考后，方白明点点头，“好啊，反正我现在，好像也只有这个选择。”
神明先生顿了片刻，又道：“不，我们遵守承诺，即便你不回答问题，我也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但不会告知太多。”
听完神明先生的话，方白明总结道：“那就是普通版回答和升级版回答嘛，我选择升级版回答。”
“好，我一共有，五个问题。”
神明先生有些磕磕绊绊，像是刚刚熟悉中文，又像是正在牙牙学语的孩子。
“第一个问题，你是否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你，是否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这个问题，像是惊雷一般炸响在方白明的心头上。
这个世界？是指自己穿越后的事情吗？确实是有些蹊跷。
特别是穿越后，一切都变得无比……快节奏。
成为无道宗掌门，下山遇到许三一，在漳下村中与众人商讨如何对付河神。
山神庙装神弄鬼，牵扯出天神殿大阴谋。
又得知河神往事，放过河神，留下洛水铃。
又被雪玲珑识**份，自己收许三一为徒之际，雪玲珑被帝辛困住，拼死一战才赢下噬血旗。
此后牵扯到天神殿，方白明和傅东平同到西北古战场调查。
又被冥冥之中的力量牵引着到万年前的帝国遗迹中，击败凯罗。
得知系统之上还有神明，位面大战等事情后，方白明晋升道祖。
此后伴随傅东平和雪玲珑等去惹事，又带傅东平去逛青楼。
遇到无名姑娘后，方白明的命运也因此改变，决心带傅东平前往其他位面。
之后便来到一号地球位面，被困死星禁地，却又侥幸逃生。
前往一号地球后，承蒙皇帝厚爱，得以伴随着星空舰队前往各个位面。
历经沧桑后，回到地球，却已经过了当初那个年代。
如今……要自己质疑当前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太顺了。这段时间来，过得太顺了。
没有遇到一点真正算得上困难的，以至于灵魂感到空虚。
如今停下来，方白明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世界，或许不是真实的。
方白明沉默了片刻，又问：“所以，你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就是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神明先生这才缓缓道：“或许，你醒来后，你只是地球上一个沉睡多年后奇迹般醒来的植物人。”
听到这话，方白明的心脏猛然一痛，就好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
“又或许，你醒来后，一切只是皇帝给你的幻境，没有你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傅东平，雪玲珑，许三一……”
这话，让方白明近乎窒息。
“又或许，你一直在凯罗的幻境中，根本没有逃离。凯罗利用你的身体，已经……”
“不要再说了！”方白明大喊着打断了神明先生的话。
他的话实在是太可怕了。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现在方白明无法接受的。
自己，居然一直活在其他人的掌控中。
方白明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神明先生有些惊讶于方白明的反应，“我以为，你对这些很淡然。”
“不，我很珍视这些东西，我无法失去。”方白明深呼吸说着。
神明先生沉默片刻，又道：“那，你回答我吧，你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是否怀疑过。”
“我怀疑过。”方白明认真道。
他一字一顿重复道：“我怀疑过！”
没想到，神明先生的问题这么凶险。
第一个问题，就差点让方白明自乱阵脚。
方白明在心中反复质问着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确定自己活在真实的世界？
是要一帆风顺，还是饱经风霜？
不，顺遂与否，都只是一种表现形式，无法真正的确定，是否为真实世界。
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难不成，只要发现一点端倪，就要怀疑当前的世界吗？
自己如何确定，自己发现的端倪，是端倪？自己看见的正确，是正确？
法则，法则，法则！
自己眼中的法则，被限制在当前这个世界，而不是真实的世界。
若是自己永远无法看见真实世界的法则，那么自己怎么可能辨别世界的真实？
“别想了。”
神明先生忽然出声宽慰，“世界的真实性，并没有那么重要。”
“活在真实里，对他人好。活在虚假中，对自己好。”
“而你，渴望哪一种？”神明大人给出了酷似黑客帝国的选择。
但是，方白明此刻却强行冷静下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问题，算第二个问题吗？”
听后，神明先生哑然失笑，摇摇头后道：“是我冒昧了。”
“不，没事，这个问题，我可以免费回答。”方白明微微一笑。
随后他给出自己的答案，“我渴望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神明先生有些惊讶，随后一笑，“好，那第二个问题，你能否直视自己内心的恐惧？”
直视恐惧？
方白明咧开嘴一笑，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我一向是以乐观闻名。”
“如果这个世界是泡沫般虚假，破随后你回到现实，是一个瘫痪的植物人，你能接受吗？”神明先生似乎早有预谋。
听到这话，方白明面色一变。
“而且，你无法说话无法动弹，但有意识，要被囚禁五十年，才能死去。”
这话，可真是恐怖。
生不如死。方白明迟疑片刻。
虽然他自己觉得可以应对这种情况。
可是，以神明先生刚刚那诡异的一笑来看，莫不是还有挑战？
自己不怕，但不代表自己愿意去经历那一切。
那么，该怎么回答，才既能保持自己的立场，又能躲开潜在威胁呢？
思虑片刻后，方白明才缓缓开口，“我敢挑战一切，但，我讨厌麻烦。”
神明先生似乎读懂了方白明的内心，轻笑几声，摇摇头。
随后他又道：“好，本来，想让你去历练的，但既然你怕麻烦，就算了。”
果然，方白明心中微微吃惊。
但幸好，自己躲了过去。
还好这所谓的神明，并没有那种随随便便抓人去异世界冒险的习惯。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三个问题。”
神明先生微笑着说，他和方白明一样优雅。
“你能放下当前你所拥有的一切吗？”
我，能放下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吗？
方白明摇摇头，不太可能。
因为他无法琢磨透神明先生这句话的意思。
按照他想磨练的心理，如果自己真的坦白能放下所有一切。
那神明先生，很可能直接抹杀所有位面，让自己失去一切。
不排除这种可能。
所以方白明不能轻易回答。
“呵。”
神明先生忽然发出一声笑，他道：“无须担心，我不会影响你，以及你珍视的事物。”
一想到自己的心声被识破，方白明并没有感到不适。
因为在他看来，在系统之上的神明，兴许就犹如创世神般强大。
那么强大的创世神，怎么可能不会读心术这么简单的一个小法则呢？
方白明笑着摇摇头，“如果不干扰当前的一切，我能放下当下的一切。”
听到方白明这话，神明先生点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到方白明会是这么一个回答。
“还有，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现在所处在世界，位面，都是假的。”
“只有你们神明所在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而你们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
“才创造出无数位面，为的就是从无限可能性中找到拯救你们那个世界的方法？”
方白明问着，内心极为平静。
在短短一瞬间，他已经猜测到神明先生这三个问题的目的。
第一个问题，是否怀疑过世界的真实性？
第二个问题，能否直视内心的恐惧？
第三个问题，能否放下当下的一切？
这三个问题，无不在暗示方白明，你即将离开这里，你在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为此，方白明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非要说当下的世界是虚假的，那么离开，分离，分别，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方白明更愿意去追寻真实的世界，即便陌生，他也不愿意留在熟悉的虚假的梦境中。
即便，这种追寻会使得他失去栖息之地，他也不后悔。
神明先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是否要回答方白明这个问题。
两个人僵持了将近一个小时后。
神明先生终于开口了，这一次，他似乎准备坦白。
“嗯，你说的对。”
神明先生的第一句话，就让方白明松了口气。
直接死去，好过半死不活地吊着命。
既然如此，他该什么时候回到现实。
“但真正的情况，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所有位面，包括你的故乡，都是真实存在的。”
“外面的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