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探秘录(全四册)

第八章 罗布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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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森对罗布人是略有耳闻,他们被誉为新疆最神秘的一个部落之一,最繁荣的时候,也只有几个村落,几百号人。他们逐水而居,与世隔绝,几百年前因为一次意外,罗布人首领带着族人参加了清廷围剿大小和卓的叛乱而正式得到清廷册封,罗布人的首领也拥有了世袭伯克的官衔。

被册封后的罗布人依然过着封闭部落的生活,他们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的变化。甚至清廷灭亡民国开国,他们都一概不知,大探险家斯文赫定第一次见到罗布人首领的时候,他还穿着破烂的五品伯克官服与斯文赫定攀谈,查看他的通关文书。

据说罗布人普遍能活一百岁以上,他们过的是最原始的生活,却出奇的长寿,在罗布泊百岁罗布新郎也很常见。他们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百岁老人干活起来体力不比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差,罗布人的长寿跟罗布泊的种种神秘一样,到现在都是无法破解的谜。

袁森以前了解过,自从上世纪七十年代罗布泊干涸之后,罗布人就离开了他们世居的领地阿布旦,从此罗布人与罗布泊的传说就此戛然而止成为传说。

没想到这帮小流氓居然找到了罗布人?

袁森逼问阿里浦,“那个人真的是罗布人?”

阿里浦很坚定的回答,“是的,肯定没错,是那个老板给我们的资料,我们去米兰找的。听说罗布泊干了之后,那里的罗布人有的死了,有的来了若羌,就住在米兰,还有的去了36团。”

袁森点点头,阿里浦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那老板说,罗布人里最有价值的就是他了,他能抵一百万一千万呢!”

袁森越来越觉得事情变严重了,他正在由一股他不能自主的力量推着,一步步朝罗布泊秘境逼近。最有价值的罗布人,这句话极有**力,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推测,此人到底是个什么人,他的价值到底体现在那里?

难道是罗布泊的秘密?

没有人比在罗布泊生活了千百年的罗布人更熟悉这片神秘的土地了,这片被誉为藏有神迹水乡泽国,它让全世界的探险家魂牵梦绕,它曾在上世纪初被称为中亚最神秘的地方,能透过它看清世界最本源的摸样。

当时俄国大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瑞典人斯文赫定、英国人斯坦因、日本和尚橘瑞超等等,他们发现了罗布泊,这片神奇泽国一下子吸引了探险家们的眼球。他们试图走遍罗布泊每一寸地方,为此他们花了一年两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放在对罗布泊的探究上,有的人先后四次来到中国,就是为了一睹罗布泊的面目,想要揭开罗布泊的面纱。

袁森读过这些大探险家专门为罗布泊做的传记,上面倾注的感情虔诚神圣,既有向往又有恐惧,有的人发迹于罗布泊,也有的到死嘴里都念叨着罗布泊,他们认为自己的魂被丢在了那片泽国。

在这里,他居然就要见到罗布泊千百年来唯一的土著,袁森心里一阵窃喜,又有点难以置信。

阿里浦带着他们穿过小洋楼,来到屋子后面,他打开一间锁着的房门,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有个马仔进去点燃了蜡烛,艾凯拉木骂道:“阿里浦,你他娘的什么意思?别的地方都开电灯,老子来的地方你就点蜡烛,老子这就毙了你。”

马仔目瞪口呆的望着艾凯拉木,阿里浦急忙解释道:“不是的,这个老头很怪,他一定要在房间里点蜡烛,他说用电灯他会死。”

袁森制止了艾凯拉木的瞎胡闹,他看到房间角落里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老人,他带着一种很高的帽子,也是黑色的,整个人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微弱的烛光勾勒出他干瘪苍老的面容。

他脸上枯瘦,几乎只剩下皮没有肉了,留了一把雪白的胡子,紧抿嘴唇,眼睛也闭着,整个人就像没了活气一样。

阿里浦朝一个马仔使了个颜色,那马仔走到老人面前,还没说话老人就睁开了眼睛。他张眼的样子跟睡着的摸样完全不同,此刻他盯着进来的一干人,眼珠滴溜溜的转头,眼里射出两道精光,袁森与他目光对视,没来由的有一种臣服和心虚的感觉。

他就像一位先知在审视撒谎的信徒一样,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那眼神的锐利,似乎就可以穿透每个人的心一般,大家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马仔嚷嚷着,“老头,快说话,不说就饿死你。”

老头抿紧的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马仔又骂了他一句,袁森一把将他推出去,那老头深深的看了袁森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然后,他说了句话,是带着口音的维语,意思是,“你找我来干什么呢?罗布泊都干了这么多年。”

阿里浦道:“你跟我们说说托克塔阿洪吧,我们想知道他。”

老头说:“他是昆其康伯克的儿子,本来可以世袭爵位的,最后没有做伯克。”

阿里浦道:“你说说,他为什么不世袭爵位?”

老头想了一下,道:“他出家了,做了苏皮,不做伯克了。”

阿里浦抓着老头的肩膀,他不顾自己腿上的伤,狠狠盯着老头的眼睛,“他为什么放弃爵位去出家?你给我老实说。”

老头迎着阿里浦的目光,很冷静的样子,似乎在跟人正常聊天,没有任何的恐惧和怯懦,“他说他遇到神仙,神仙点化他了。”

阿里浦猛地摇头,大声道:“你撒谎,托克塔阿洪是海丁图拉的向导对不对?托克塔阿洪当年和海丁图拉去探险,他们发现了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却一直不敢说出来,是不是?”

老头瞪大眼睛盯着阿里浦,以异常愤怒的口吻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袁森默默看着阿里浦的一举一动,很明显他逼问老头的话都是有人授意的,表演的意味很浓,应该就是操纵他的老板。说老人是罗布人,袁森信了七分,这老头眼神狠戾却不世故,说话非常直接,完全不是有心计的人。罗布人世代与世隔绝,根本就不知道人心狡诈,纵然融入其他群体几十年,也很难改变他这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秉性。这些如果要装,肯定是很难装出来的。

阿里浦的脸几乎要贴在老头脸上,他瞪着老头的眼睛,一字字道:“热尔曼,你就说吧,反正阿布旦没了,罗布泊干了,昆其康伯克、托克塔阿洪还有你的那些族人,一个个都死的差不多了,你还守着这个秘密有什么用呢?”

袁森等人才知道老头叫热尔曼,热尔曼老人眼皮搭了下来,仿佛陷入沉思,又好像就这么睡着了,阿里浦也没再逼问他,他把手收了回来。

热尔曼突然睁开眼睛,满目精光全没了,只剩下浑浊的光,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他把周围人看了个遍,目光却没有焦点,好一会儿阿里浦才打断热尔曼失魂落魄的状态。子弹还在他的脚心里,疼痛逼的他失去了耐心。

他冲热尔曼大吼道:“说,快说,你没几年活的了,难道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吗?我答应你,如果你死了,我们会把你送回阿布旦埋葬,让你死后都能守着你的罗布泊。否则,你也知道我阿里浦在若羌跺跺脚,若羌就得抖几抖,得罪了我,你死了都回不了罗布泊。”

热尔曼说话了,阿里浦充满期待,他得意的看了袁森一眼,像是在为自己在若羌人心目中的地位自鸣得意。袁森不这么看,看热尔曼老人的表现,他是被阿里浦的一句话刺激到了,罗布泊干涸了、他们世代居住的渔村阿布旦废弃,他的族人一个个死去,曾经在罗布泊繁衍了几百上千年的罗布人真的没落了,他在为这个悲伤。

热尔曼沙哑着嗓子,道:“我们逃离阿布旦的时候,还以为可以回去的,海拉图丁也说过,罗布泊里的水一定会回来的,可是我年年都去看,看了三十多年,湖水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说的动情,连声音都充满悲痛,众人看着十分不忍心。他们这帮年轻小伙子这么逼问一个年龄超过一个世纪的老人,任谁心里都不舒服,袁森更是如此,他对阿里浦道:“别逼他了,让他安静一下,你去处理伤口吧。”

阿里浦这么卖力干活,就是为了换袁森这一句话,他闻言乐的跪下来就磕头,看的两个马仔面面相觑。阿里浦磕了两个响头,扭头看到那两个马仔大张着嘴巴看他的丑,急骂了两句,俩马仔也跪下磕头如捣蒜。

袁森厌烦的挥手让他们出去,三人大赦一般关上门溜了,热尔曼老人心中激动,他站起来在屋子里一通乱走,手舞足蹈的,嘴里还哇啦哇啦的发出怪声。

四人也不敢再去刺激他,热尔曼走了一会儿,又坐下来。微弱的烛光照着老人橘皮一样干枯的脸,这张脸历经罗布泊的风霜打磨,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就如同罗布荒原刻在老人脸上的年轮。

热尔曼老人黯然道:“他说的对,都死了,把秘密带进地下也没用。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走了,还有谁来为阿洪作证呢,证明不是他害的罗布人王家灭族的。”

袁森脑子里急转了一个弯,老人说的阿洪显然就是之前提到的托卡塔阿洪,他是罗布泊末代首领昆其康伯克的儿子。罗布人背离家园,四散逃亡的真正原因大家都一清二楚,罗布泊离奇干涸,罗布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罗布水源,他们只能出走。这件大自然的悲剧事件,怎么扯到托克塔阿洪身上了?

艾凯拉木追问老人,“热尔曼老头,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们部落撤出阿布旦渔村是罗布泊干了,跟托克塔阿洪什么关系?好歹都是同族,趁人家不在往人身上扣屎盆子是不道德的。”

巴哈尔古丽实在受不了艾凯拉木的瞎捣蛋,她把他推开,过去关切的问道:“热尔曼爷爷,您别急,慢慢说,如果渴了我去给您倒杯水。”

热尔曼头摆的跟拨浪鼓似的,罢了,他继续用沙哑而悲伤的声音诉说着他们部落的遭遇,“错不了,是阿洪的错,他不该带海拉图丁去找那座古城的,我劝过他他不听,他不相信,直到灾难来临,他终于信了,可是晚了。”

“托克塔阿洪带斯文赫定找到了一座城?”袁森重复着,他努力把一座城与罗布泊的干涸建立联系,越想越觉得荒谬,这老头不会真老糊涂了吧。

热尔曼老人继续道:“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我知道,米兰的村干部乡干部都告诉我,罗布泊干涸是自然现象,人不能决定的,你们跟他们一样,都不会相信的。”

艾凯拉木道:“老头,你别信那些村干部,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你告诉我,我肯定信你,我觉得你是一个诚实的人,我愿意听你说话。”

热尔曼老人眼皮抬了抬,看着艾凯拉木,道:“阿洪和海拉图丁一起找到一座伊比利斯(魔鬼)古城,那座古城里详细记载了我们罗布人的历史,海拉图丁还借助伊比利斯古城的文献推测罗布泊是一座钟摆湖,湖水在罗布淖尔和喀拉库顺之间像钟摆一样摆来摆去,他们一千五百年一个来回,永远反复下去。”

艾凯拉木提醒热尔曼老人道:“老头,你别搞错了,罗布泊已经干了,没了钟摆你这个钟怎么摆下去?外国人就是喜欢骗人,别信他们的话。”

热尔曼摇头道:“你不懂,你听我说,不要打断我,说完这些秘密,我也要走了,从此世界上又会少一个罗布人了。”

艾凯拉木憋着劲闭嘴,袁森对斯文赫定的罗布泊是游移湖的说法早有耳闻,这个理论曾经在世界上争论了将近一个世纪,无数学者对它产生质疑,又有许多学者坚定的支持赫定的说法,游移湖的说法,就像一个世纪之谜一样徘徊在无数罗布泊迷的心中,至今还没有确凿证据否定它。

很难想象,斯文赫定的世纪罗布泊理论,竟然是来自一座古城,一座藏在沙漠中的古城,太不可思议了。

热尔曼老人道:“伊比利斯(魔鬼)古城藏在沙漠深处,阿洪带着海拉图丁去了两次,第一次他们站在城门口,看到城墙上绘满了神奇的壁画,那些壁画阐述了一条条真理,并且告诫阿洪他们千万不能擅闯古城,否则会带来灾难的后果。阿洪阻止了海丁图拉走进古城的冲动,第二次是海丁图拉说服了阿洪,他们一起进了伊比利斯古城,打开了上古的禁忌,从此以后,灾难像古城的预言一样,接二连三的出现,直到罗布泊彻底干涸,我们世代生存的阿布旦荒废。”

说到这里,热尔曼老人流下悲伤的泪水,他的眼神里满是愤恨和绝望,似是对故土的灾难十分不甘,也有对族人托克塔阿洪的过错绝不原谅。总之,他现在是一个可怜又愤怒的老人。

袁森道:“那,伊比利斯古城,你们最初是怎么知道它的呢?怎么得到寻找古城的线索的?”

热尔曼老人道:“我们不知道,伊比利斯古城的秘密是海拉图丁带来的,他请阿洪做向导,阿洪不打鱼了,就跟着他进沙漠找古城。他们第一次从古城回来,海拉图丁让他保守秘密,他偷偷告诉了我,还说到罗布泊的预言,我让他不要再去古城了,他起初答应,后来又反悔跟海拉图丁去古城做了坏事。”

“你怎么知道托克塔阿洪去伊比利斯古城做坏事的?”袁森追问道。

热尔曼老人道:“阿洪回来后整天心神不宁,我一再追问,他终于说了实话,说他们在伊比利斯做了坏事,罗布泊将遭遇灾难,再也不像钟摆那在罗布淖尔和喀拉库顺之间摇摆了,它会枯竭的,我们的族人都要死。他们回阿布旦不久,海丁图拉就回国去了,我们的伯克大人也去世了,阿洪知道自己罪恶深重,就放弃了继承爵位,出家做了苏皮,日夜守护在他父亲昆其康伯克坟前,祈求得到宽恕。”

“托克塔阿洪后来跟你们一样离开阿不旦渔村去米兰了吗?”

热尔曼老人摆头,“没有,罗布泊干涸前几年,他就病死了,他没有亲眼看到罗布泊的干涸。”

袁森脑子一动,道:“那托克塔阿洪葬在那里你应该知道吧?”

热尔曼老人微微颔首,“阿洪死后就葬在他父亲昆其康伯克的墓穴旁边,他跟阿布旦村民非常疏远,死的时候也没几个人来送葬。”说罢,老人深深的叹气表示对好友托克塔阿洪的惋惜。

“那,热尔曼爷爷,您还记不记得托克塔阿洪墓的具体位置?我们打算明天和你一起去一趟阿布旦渔村。”

热尔曼老人肯定的点头,“记得,不可能忘记的,我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回新阿布旦了。”

袁森安抚了一会儿还处在激动中的热尔曼老人便退了出来,老人屋门口有一个马仔站岗,袁森让那马仔给热尔曼老人再安排一间屋子过夜,这里条件太差了。那马仔解释老人脾气古怪,讨厌电灯,讨厌舒服的床,睡觉的时候只要一床破席子就可以了,拿被褥给他会被他骂出来。

艾凯拉木又回房间去问热尔曼老人,真就被老头骂了出来,气的艾凯拉木鼻子冒烟满脸通红就差跳回去跟热尔曼老人对骂了。

换房间的想法只能作罢。

四人来到洋楼前厅,阿里浦不知去向,前厅站岗的马仔说阿里浦去县医院了,等一会儿就回来,他们的房间他已经做了安排可以去休息,也可以吃晚饭。

袁森他们去吃了晚饭就回到房间里。艾凯拉木建议他们头头开溜找个小旅馆睡一晚上还比较安全,阿里浦今天吃了大亏,手下折损无数,自己面子几乎丢尽肯定会想办法报复。他们派这么多人伺候我们,其实是监视,等阿里浦回来他们半夜怕是要动手。

袁森颇为不屑,王慧道:“不用怕,为了避免麻烦,我已经通过国安跟当地公安局局长取得联系。局长给阿里浦打了个电话,他现在比谁都老实,你们大可放心。”

地方公安局长跟地痞流氓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自然也就放了心,不怕晚上的偷袭。他们各自回了房间,一路上的疲惫催着他们很快进了梦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袁森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外面大喊大叫的,袁森开了门,进来一个阿里浦的马仔,那家伙着急的说:“先生出大事了,热尔曼死了。”

袁森大惊,他回去披上外套就冲到洋楼后面,热尔曼老人的屋前已经站了十几个人,阿里浦就在人堆里。

袁森过去揪住阿里浦,怒道:“小子,你他娘的干的什么好事,怎么把人弄死了?”

阿里浦经过昨天一战,对他已经是敬为天人,哭丧着脸道:“袁爷,我也不知道,一大早看门的猴子就大叫大嚷死人了,我一确定就跑去找你们了,真的跟我没关系。”

袁森冷哼一声,“信你才怪,先带我去看看。”

阿里浦一瘸一拐的进去,艾凯拉木王慧巴哈尔古丽也过来了。热尔曼老人躺在破竹席上,面孔朝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阿里浦把他的头掰过来,只见他脸上苍白,眼睛睁的大大的,好似死不瞑目,尸体已经冷的吓人,看来很可能是半夜死的。

袁森问阿里浦,“去找医生了吗?”

“没——”

“还不快去?”袁森怒道。

阿里浦唯唯诺诺,喝令身边马仔去请县医院的医生,他自己则由马仔搀着站在旁边。

袁森尽管怒不可遏,心里却明白热尔曼老人的死跟阿里浦肯定没关心,他还没大胆到在自己家里杀人的地步。热尔曼老人年纪太大,昨天说完那些秘密,他心里肯定也没有牵挂了,是以自然死去。

他记得阿里浦在来路上曾经说过,罗布人离开渔村新阿布旦时人数还不少,大多住在米兰,不过离开罗布泊的罗布人就像没了水的鱼一样,生命枯竭极快。那些百岁老人在米兰生活,几年时间就死去不少,热尔曼老人算坚持时间最长的,他就是罗布泊的活历史。现在活历史也画上了句号。

袁森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巴哈尔古丽受不了死人的气氛,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她就站在门口,看到袁森出来,便上去跟他说话。

“师兄,热尔曼爷爷都死了,我们还去那个渔村吗?”

袁森点头道:“肯定要去,现在线索都集中在托克塔阿洪身上,他人是死了,墓穴里如果留下有价值的东西,对咱们破解伊比利斯古城秘密,肯定事半功倍。”

巴哈尔古丽若有所思,王慧和艾凯拉木也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医生和警察都来了,县公安局长亲自带的队,他一进来就把阿里浦批评一顿,然后医生和法医同时工作,配合检查老人死因。

公安局长上来跟四人攀谈,王慧简单亮了一下身份,跟局长简单交代几句,让他盯紧阿里浦,如果发现他与陌生人联系就格外小心,务必抓住幕后老板。

局长一一点头,随后给四人安排了去罗布人最后的家园新阿布旦渔村的车,上车之前法医已经确定热尔曼老人死于心脏衰竭,非暴力死亡。

他们的沙漠王已经不方便使用,袁森开上公安局提供的越野车一路疾驶,经过几次迷路终于在第二天早上抵达干涸的喀拉库顺湖边缘玉尔特恰普干,也就是罗布人最后的家园新阿布旦渔村。

渔村里的房子土坯都还在,随处可见干枯的骆驼刺和红柳,它们就像活化石一样立在那里,证明这里曾经有水有人,是适合人居住的乐土。

罗布荒原上吹着干烈的风,打在人脸上像锉刀刮,风沙舞的漫天都是,他们眼中的新阿布旦一片破败,天空和地面都是一样的灰色,远处是无边无际的盐碱地,这里曾经是一片巨大湖泊,被西方人誉为亚洲地中海。

袁森站在一片高土上,他的脚下是坍塌的土墙,墙脚下有一堆板结的椭圆物,非常像羊粪。他仔细观察一番,断定此处以前是一处羊圈,羊圈前面是居室,半塌的墙壁上有壁龛,不过是空的。

袁森对大家道:“你们分开,找墓地,他们都喜欢把墓葬在一块。”

四个人分了三个方向,王慧朝东走,艾凯拉木往西,袁森朝北边,远远望去,北边有一条干涸的河道。巴哈尔古丽耍脾气,硬要跟着袁森去,不愿意单独行动。

两人出了废弃的村庄,走了几百米远,才靠近河道。那河道颇宽,河道与河岸有两米左右落差,河道上覆盖着细密的沙子,岸上还立着不少枯死的红柳。

河道前面是无边无际的盐碱滩,那些盐碱就像水塘抽底干硬的泥巴,干裂的厉害。罗布泊了干涸几十年时间里,这些盐碱被烈日和暖风侵蚀,彻底抽去了水分,远远望去,这些躺在湖盆的盐碱看上去又硬的跟石头一样,一排排一块块的。

巴哈尔古丽在河床踢出干死的螺蛳壳,一脚就能踢出好几个,这足以证明河道曾经是有生命的水域。

河道沿着一座庞大的沙山流过,那沙山依靠在阿布旦村庄后面,看起来似乎将阿布旦围了起来。

袁森和巴哈尔古丽两人顺着河道绕过去,走了很久才绕到沙山后,河**被黄沙掩埋的红柳、芦苇、螺蛳壳,都被他们翻出来不少,不过这些与他们要找的托克塔阿洪的墓穴相距甚远。

沙山对面也是一座庞大沙山,两座沙山遥遥相望,中间夹着一条平整的沙土路, 沙土路一直延伸到盐碱滩前。

巴哈尔古丽道:“师兄,这里四处都是黄沙,那里有什么罗布人墓葬啊?我们回去吧。”

袁森“嗯”了一声,朝对面沙山上望去,那座庞大的沙山遮住了半边太阳,沙山顶上被罩上一层黄色的金,看起来极为美丽。

他正看的入神,突然听到沙山后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袁森狐疑的跟巴哈尔古丽对望一眼,暗道:“是艾凯拉木开车过来了吗?他的方向不对啊?”

他正想着,从沙山后面冲出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在两山中间的沙道上奔驰,很显然袁森并不认识那辆车。

他正奇怪,难道还要别人来探访阿布旦渔村?毕竟渔村不是谁的私产,如果有旅人要来游玩,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这边黑色越野车开过去,后面又有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而近,第二辆车出了沙山的口子,袁森眼前一亮,那辆蓝色越野正是若羌公安局为他们配的座驾。

他急忙冲那辆车招手,车在沙山脚下停了,艾凯拉木探出头来大叫:“袁小哥,快下来,快——快——晚了那厮就跑了——”

袁森暗暗心惊,艾凯拉木怎么会莫名其妙追那辆越野车,难道他有新的发现?

两人很快从沙山上跑了下来,在艾凯拉木的催促声里跳上越野,王慧也在车上。袁森驾车的技术比艾凯拉木要好得多,艾凯拉木把车让给袁森开。他指着已经缩成一个黑点的越野车道:“袁小哥,快一点,追不上他咱们问题就大了。”

袁森换挡加速,很快把车速提到最快,越野车在沙地上溅起尘雾,飞快的冲进了盐碱滩。盐碱滩里坑坑洼洼,横竖交错的盐碱堆到处都是,而且硬如铁石,车在上面根本没法开快,只能缓缓前行。

艾凯拉木看的心急,前面的黑点越来越小,以至于给人消失了的错觉,艾凯拉木急的连连跺脚。

王慧倒没有激烈的情绪,巴哈尔古丽对问王慧,“慧姐,大胡子发什么疯呢?他追那辆车做什么?”

王慧道:“我们在渔村后面发现有一辆车停在那里,车上无人,而且后备箱没有锁好。艾凯拉木就打开了后备箱,发现里面有两个麻袋,一个麻袋装的是阿里浦的尸体,另一个麻袋是热尔曼老人。”

巴哈尔古丽吓得叫起来,袁森心里也震撼不已,是谁杀了阿里浦,从公安局手里抢走热尔曼老人的尸体?

他很快想到那个幕后老板,那老板把热尔曼老人留在阿里浦那里逼问信息,主要原因应该是此人不懂维语,随便请一个维人做翻译逼供,显然不切实际。现在阿里浦从他们手上抢人皮图失败,又供出热尔曼老人的秘密,按照黑道一贯做法,的确有杀人灭口的可能。

此人出现在阿布旦,阿里浦很有可能向他透露了热尔曼讲述的一切。阿里浦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原则的人,稍一逼问,肯定和盘托出。那幕后老板八成也想从托克塔阿洪的墓里找到伊比利斯古墓的线索,所以立刻赶来阿布旦。

“车里不是没人吗?怎么人一下就冒出来驾车逃跑了?”袁森奇道。

艾凯拉木无奈摇头,“他娘的,我们看车里没人,就分头去找,没走都远就听到汽车发动声音。艾爷一想,这厮要逃呢,就去找车,刚好王助理也跑到车边上,我们就一起出发了。”

“你们还没见过车里人的样子了?”袁森道。

艾凯拉木摇了摇头,“就看到一个黑车屁股,人影都没看到,他娘的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