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安德烈还是小声的道谢到。
“回头你去趟摩维斯港,与司令汉弗莱上将过个手续就好。”
“手续?”格罗弗很是疑惑。
“我是以你的名义请求司令调来军舰的。”
蓦然格罗弗脸颊攀上两团红晕,更有些难为情的答应,同时比起刚才语气要缓和不少。
在巡视的军舰前,也谁不想成为直径两米范围内的肉泥,尤其的领头中最激愤的那个。
他不是没有脑子,实际上在刚刚安德烈向他们做出解释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了,但相信归相信,他清楚自己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
眼下他正做的,与前两天在夏托里尼车站所做的事情都是触犯法律的行为,煽动人群、严重破坏社会秩序,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身上还背负着人命,夏托里尼车站警卫就是被自己推倒,最后被踩踏为肉泥的。
不是没有人知道真相,只是知道真相的人与自己还处于同一立场,同时他们还需要自己冲在最前面为他们谋取生路。
因此,此刻如果放弃抵抗,并且真的等到瘟疫被解决的一刻,自己就一定会遭来背叛,被海警局清算罪行。
在死罪面前,他选择相信自己手里的枪,搏一线生机,不是为了身后的人,只是为了自己能离开这里,从此天高海远。
但现在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两架大炮的出现令他萌生退意,手枪又怎能干过大炮呢?这样以来不同样注定死亡的结果了吗,并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那足有20厘米左右口径的大炮只需要一发,升天之时就在眼前。
气氛几乎在瞬间凝结,斗大的汗水从脸颊一直滴落草地,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听清楚水珠在枯草地上散落一滩水珠的声响。
“喂...喂...喂!”有人压抑着声音,嘴唇不动,仅用舌头和嗓子发声。
“啊!”人群最前端,站在正中的男人喘着粗气。
“怎么办!”
不等为首几人做出考虑,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十多辆印刻着三辉教辉的马车在人群之后一线排开,身穿黑衣的数位执事带着年轻力壮的神职人员手握长枪跳下马车,足有50多人众。
点缀着金银,玛瑙珍珠为装饰,最是华丽的马车由两位神职人员尤其恭敬的向两边拉开车门,身披红衣,身材中等,面部轮廓如雕塑般棱角分明的男子缓缓走下台阶。
“准备战斗!”安德烈的表情再次恢复成刚才死了妈一般的丑样子,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更重要的是对方领头之人不仅他熟悉,身旁的亚历山大,尤其林恩更应该熟悉。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那人,又转头看了眼林恩。
“鲍...德...温!”林恩注意到两人反应,俨然猜测出为首一人身份,他的牙齿忍不住的咯咯作响。
但令人意外的是,教会那边态度不仅不是捣乱者或者拱火者的身份,反而与海警局站在了同一立场,在列车的车头已经开始刹车时,与海警局的人一起将欲图反抗作乱的三百多人围困起来。
信仰力量有时是超越了世俗法律的精神强权,鲍德温主教更是犹如一支箭矢,人群向两旁自然推开,穿过浩**人群,一只步枪顶在为首者的头顶。
“告诉他们,放弃抵抗,夏托里尼瘟疫将在今天,最晚明天得到解决。”
......
漆黑的列车车厢顶棚被卸下来,车厢四周锁孔落下,四边墙壁随即倒在地上,露出里面细长的炮管,炮口朝着天空,足有四米之高,口径看起来却只有10厘米左右。
随之一同被严格保护的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铁皮箱子,保存很是严密,锁扣用的是字母密码加数字轮盘的形式。
其中的字母密码已经通过加密电报提前告知安德烈,数字密码则是由随行的人掌控。
安德烈很是疑惑的看着这两样东西,电报里只是说解决夏托里尼诅咒的东西就在列车上,却没有具体说是什么。
他不由在想总不能是哪有瘟疫就朝哪里开一炮吧。
随行为首的一人告诉他答案:“箱子里共有6发炮弹,两发用来积云,另外四发里是神恩教廷经过某种净化仪式得到的神水,在云中稀释后落在地面,随后流过整座城市的地下水系统,以这样的方式净化整座城市。”
或者直接可以将1枚炮弹拆开投入城市用水系统中,但考虑到夏托里尼的城市用水系统并不发达,所以克里夫恩才准备了足足4枚的解药。
在安德烈的授意下,很快关于处理夏托里尼瘟疫方案在全城广播,家家户户走出门,准备迎接来自克里夫恩,祖国政府带来的恩赐。
6点半时,两发积云用炮弹向蒙罗大街东西两个方向发射,不久,厚积的乌云将夏托里尼笼罩在末日的光景下,7点一刻,在随行气象专家肯定的目光中,炮弹三连射。
一场大雨将夏托里尼从头淹到脚,淋湿了每一个人,淋湿了每一个家庭,野狗们跑上大街欢呼、狂吠,人群在深冬时刻脱下大衣,哆嗦着身体尽量的露出肌肤,向天张开嘴,大口吞咽雨水。
那些已经精神衰弱到极点的病人在触碰到雨水不久就齐齐倒在地上,身旁还有些精神的同伴将他们捡起来,拖到房间里,在关上门的瞬间,困意就再也止不住了,两人一起倒在地上,一个躺在地板,一个压在软肉上,就这样在客厅里度过一夜,壁炉里火光闪耀,跳跃的声符在木炭的舞台上接连起伏。
安德烈将护送最后一枚炮弹直到城市供水厂,临走时,出于礼貌他还是与鲍德温见了一面,
“三辉教会今天这样的态度令我意外。”
鲍德温露出一丝平淡的微笑:“不,一点不用意外,三辉教会还是在做利于我们的事情,只是在这件事上,恰巧我们双方的利益达成了一致而已。”
林恩不知道怎么的,在鲍德温说话时,他内心里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受,如同满是白梨的竹筐里突然出现一只苹果,虽然无伤大雅,但总是觉得别扭。
“林恩.赫伯特先生。”鲍德温转头对自己微笑。
“鲍德温.哈罗德...主教。”林恩同样回以颜色,最后两个字咬得尤其厚重,仿佛要吃了一样。
“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在某些命令上,总会有自大,并且毫无远见的下属自作主张的将事情弄得一团糟,我想在如今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情况下,向你表示真挚的歉意...”
“并且如果我能放下这件事的话,你可以拿出令我心动的东西与我做一场交易,是吗?!”林恩打断他,替他说了后半句话。
“呵...”鲍德温点点头,“就是这样。”
“做梦!”林恩很是不客气的吐了口痰在鲍德温的脚底,对方皱起眉头,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眉宇间有怒气滋生,随即亚历山大向前一步,一只手搭在林恩肩膀,另一只手微微提出腰间短剑。
“这就是斯宾塞提到的那把短剑?圣骑执事就是你?”鲍德温眼神变得凌厉,同时身上气势却平白削了好大一块。
不是他畏惧了对方实力,而是圣骑执事的身份太过敏感,教会当下这个时刻,还不宜能与代表了王国最强权利,皇室以及政府的圣骑士团发生冲突。
林恩.赫伯特是圣骑士团,四叶草小组成员,我想以鲍德温主教的见识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
教会的马车排成一列长蛇离去,鲍德温的车驾落在最后,林恩目送着远去,忽然,他恍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感受到不和谐的感觉。
刚才鲍德温虽然只是平淡的微笑的,但他的眼角却提起到一个极为不和谐的角度,那一瞬间...他是在兴奋?或者说...得意。
回到玫狮街已经是晚上8点一刻,全身都被雨水淋湿,好在带了帽子,大衣也足够厚;大雨还在下,随着夜间气温越来越冷,落下的雨点也成了小冰碴,砸在头上还是很痛的。
令人意外的是家里此刻正在吃饭,以往可是最晚7点就吃过晚饭了啊。
见到弟弟回来,梅米立即给他准备餐具,晚餐是少量的牛排,配有土豆番茄等蔬菜,以及一份沙拉和一碗鱼汤。
今天的晚餐有些杂,属于是还有什么材料就做的什么,也没有什么章法,艾尔莎搬回来的食材都已经见底,政府发的救济粮也仅是以面粉为主,这不,梅米正好就从厨房里端出了大块的切片吐司;
这是前两天在面包店里领到的救济粮食,也算是政府考虑周全,不需要家家都学着做面包才不至于饿死,沾着配牛排的酱汁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真好啊,都结束了。”妈妈感慨到。
林恩点了点头,艾尔莎则一声不吭,看起来好似有些伤心。
“家里明天的早饭还有吗?”林恩询问到。
梅米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
林恩抢先开口:“我明天要早点去上班,那里准备了早餐,所以不用考虑我的。”
梅米快要耷拉到地上的脸立即立了起来,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还有一点,明天早饭是够得。”
“救济粮恐怕要等到明天中午,所以我们明天午餐晚点开饭可以吗?”
妈妈无所谓的点点头,林恩不在意,他中午又不会回家吃饭,所以下一刻,三人目光都放在一人身上。
艾尔莎满怀心事,很久之后她才发现餐桌上少了餐具滑动以及谈笑的声音。
她抬起头,径直对上对面林恩那直勾勾的眼神,她的脸蓦然攀上两朵红晕,好在煤油灯是昏黄色的光亮,这才没有被梅米揶揄嬉笑一番。
“有心事?”梅米小声问到。
艾尔莎犹豫几秒,点点头,“夏托里尼这边恐怕很快就会解除封锁,我也该回家了。”
梅米梳了梳她的头发,“怎么,不想回家?”
艾尔莎还是摇摇头,“想,但...但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家人陪伴的远行,所以还想多走走,多看看。”
“以人短暂的生命时光去看世界,山在那里,一生在那里,只有人...永远是老的跑不过年幼的,一直是...永远是。”
梅米诧异的转头,弟弟的眼神从未如此的灰败过,那近乎是绝望的神情,如面前耸立一座高不见顶的大山,铺天而来的压力好像要将他压倒,永远翻不过身来。
林恩勉强吃完剩下食物就睡了,艾尔莎想问什么想说什么,但最后千言万语化为感慨堵在心口,只问候了句:“晚安。”
迪莉娅和梅米互相使了个眼色,也默默上楼睡觉,至于餐具,明天再收拾吧。
天蒙蒙亮时林恩就离开了家,看了眼时间,7点1刻。
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林恩顿时扫去昨晚梦里阴霾,他又梦到了那个男孩,依旧是在机房,这是这次对方的眼神有些...哀怨,大概这个意思吧,对此林恩只是苦笑,对方的那个任务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自己当然查起来就慢得多。
“线索已经出现了,是你自己没有抓住。”
林恩短暂的愣了下,狐疑问到:“真是那个抢走佩奇羊皮卷的孩子?”
“他快要出现了,这次你一定要抓住机会,提醒你一句,不要在没有阳光的时间与他接触,你会死的。”
男孩的口气很是阴森,面对可能是神的存在,林恩立即将这一句忠告牢牢记在心里。
男孩说完梦就要消失了,周围景色瞬间被拉长,林恩对此已经很是熟悉。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他是谁,住在哪吗?!”
“不行,会被注意到的,白天是唯一的机会,不能让他醒来。”
......
“莫名其妙的。”林恩意识飞到天上时,地上忽的咋呼一声,俨然是狠狠摔在地上,屁股火辣辣的疼痛。
昨天下了两个小时的雨,地上不满是冰才显得怪异,林恩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