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温瞳睡得很不安稳,隐隐又有了在方家时候的那股子不安,在顾靳澂前来唤她时,已然穿戴整齐站在了门口。
“瞳瞳今日醒的倒是早。”顾靳澂收敛了气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温姑娘眯起眼睛点了点头,看到顾大人,心里总是能安心许多,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永远都很可靠的样子。
顾靳澂不知道温瞳这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些什么,敲了敲她,拉着她下楼、
“先去吃了早茶,我们一会去一趟殷府。”
知晓是有事要去办,温瞳便迅速解决了早茶,跟着顾靳澂要出杭府的时候,外面却忽然开始飘起了细雨。
“已经入夏了,还会下这么绵密的细雨啊。”温瞳伸出手感受了下,回过头来还略有些吃惊的模样。
头顶忽然罩过来一片阴影,顾靳澂手中撑着一把伞,目光有些不善的打量了会温瞳。
“我给你撑伞的机会就这么一次两次,你给我站好点。”
得到警告的温姑娘立刻乖乖的靠过去,自动躲到宽敞的伞下,好闻的气息扑面过来。
踏上青石板面的时候,温瞳心里忽然有一根弦轻微跳动起来,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忽然就变得灰暗,蒙蒙细雨好像萦绕成了薄雾,越来越深的巷子里回**着岩壁上滴水的响声。
直到温瞳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杭府的门口才缓缓走出一个白衣身影。
白色的剑稍上被细密的雨水浸润过,在灰暗的天色里越发显得白亮。额上的碎发很快就被细雨打湿贴在额上,雨滴顺着侧脸滑下。
司徒玖白衣外的轻纱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沉重,脚下轻点瞬间跃上屋顶,遥遥的望见杭府最深处的门前,站着一个撑着竹青色油纸伞的白衣青年。
那人站的位置,正对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窗边,可以清晰的看见里边的竹**躺着一位纤瘦女子,半张脸白净可爱,半张脸黑斑骇人。
细雨伴着有些凉意的风扬起那撑伞之人的长发,冷色的衣裳在这样沉闷的天气里,格外寒凉。
不自觉握紧了手中剑的司徒玖就这么在屋顶上站着,身上的外沙早已湿透,贴在里面的白色绸衣上。恍惚间闭上了双眼,他终是转过了身,跃下屋顶。
原来想要爱一个人,真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
瞳瞳,若你知道结局,还会这么迫切的想求得答案吗。
凉风细雨里,君祁的背后有一只彩蝶蹁跹飞过,身子飘摇着进了那小窗,在半空中盘旋了片刻后,缓缓停在了**那女子的唇边。
君祁捏着伞的指尖发白,另一只藏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握着那个物件,一直望着窗里瞳孔忽然间颤动,而后闭上了双眼。站了片刻,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女子的眼角,忽然间落下一行清泪。
顾靳澂和温瞳再次来到殷府门前,依旧没有人又要来开门的意思,不过这次的顾大人不打算保持礼貌,同温瞳示意后双双轻功飞入。
细雨依旧飘零,二人进了个长廊,尽头正站着个人。
正在扫地的管家感觉到面前忽然站着的两位不速之客,却并未有太大的惊讶。仿佛这是迟早的事情一般。
“打扰了,管家?……”温瞳见管家淡定至斯,忍不住出声道。
正在扫地的动作略微顿了顿,而后仿佛未曾有人唤过自己一般继续着先前的动作,不疾不徐,直到地上的落叶被清理得差不多,方才放下扫帚,捏着拳头轻轻咳嗽了声。
“二位如此堂而皇之的进来我们殷府,所为何事?”
被戳中的温瞳心里有点尴尬,讪讪笑了笑,将目光转向已然四平八稳着背手而立的顾靳澂。
顾大人的脸皮果然还是自己所比不上的啊!
顾靳澂微微低下头,直视着脊背有些佝偻的管家,深井一般的眸子似乎能透过人的瞳孔,滑溜溜的钻进人心,一切都暴露无遗。
“我只是好奇罢了,为何家主离奇身亡,管家却到了现在还不报官投案,只安安静静的守着这个……过不了多久就会败落的家族。”顾靳澂刻意加重了败落二字,末了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笑意。
败落二字如同一根长针,扎进管家那颗早已蒙上了厚厚灰尘的心,身后的风卷起先前扫好了的花瓣,裹挟着被长廊外的雨打湿,跌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老爷,这个府就如同……方才扫过的地,做的再精细,也会被外边儿的风风雨雨刮走。
“这位大人缘何这般在意我家的事。”管家脊背佝偻着,神情却仍然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犀利。顾靳澂挑了挑眉,目光淡淡的瞥向殷府,又转向一旁望着自己的温瞳。
“受人所托?”
温瞳抬起头,顾大人真是蔫儿坏,这么就把锅推到了自己这边。不过说起来,似乎自己也的确比较在乎杜若的事,好歹是出现在自己笔下过的人,背后的故事自己又怎么会半点不想去揭开呢。
管家半信半疑的看了看顾靳澂,生了老翳的双眼像蒙了尘的珠子,埋藏了一个老人的心事。
“小人一辈子生活在殷府,不曾见过什么大事,唯有老爷的事叫我难忍。扪心自问老爷并不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却也是头一回喜欢上一个小姑娘。若是知道背后还有那么一位大官人,小的一定早早的阻止了老爷,让他莫要害了人家姑娘,也连累了自己。”
“有些事小的只能有苦说不出,虽然对杜姑娘不公平,但我一介平民,实在也做不了什么,既然大人你是受人所托,小的也只给大人看一样东西罢。”
老管家穿过长廊,拾起放在一旁的老旧油纸伞,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方将它撑开举过头顶。
温瞳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也没你由那歌证据将它坐实,这其中的动机实在是蜿蜒曲折了些。但看这顾靳澂的神色,却又似乎是早有了断定。
老管家带着顾靳澂温瞳二人来到东面的意见屋子里,来来往往只有寥寥数个仆从丫鬟,是有了败落的势头。
大厅的正中,正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瓷具,不过其中两只与别的有些格格不入。一只磕破了口,另一只裂了道缝。
“这院子自从老爷过世,暂时没人再住过来了,只是每天还安排了人打扫,这套茶具,我一直没将它们扔掉,也没有再动过,也是唯一可以给大人看看的了。”
那套烧蓝瓷的茶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表相当精美,瞧着很富贵喜乐。
顾靳澂将伞递给温瞳,而后小心的捻起其中一只,仔细的翻转查看。望见茶具底部,印着一排很小却清晰的符号。
那是……江南一带很有名的瓷器名家所做。
“杜小姐是杭大人的侄女,杭大人在杜小姐与我家老爷订了亲换了合婚庚帖后,派人送来了这一套,说是贺礼。这套出自名家之手,我家老爷喜欢了很久,却苦于身份低微,得不到名家相卖。杭大人听说后花了大价钱买了来。老爷当日便欣然接受。小的还记得他唤了杭大人一声叔叔。”
老管家的目光落到那茶具上,沉沉道:“所以老爷把这套茶具用作新婚……第二天早晨,在杭大人收到消息来之前,其实小的就已经见到大人了。”
“那两只残次品,其中一只是老爷的,另一只,是当日杜姑娘用的。老爷脖子上的伤口的确可能来自杜姑娘,但小的却一致认为,老爷身亡的原因……是因为中毒。”
说着,仿佛是不管不顾了一般,老管家叹息一声,轻轻抚上那只裂了一道缝的茶盏。
“只是这家中我的确寻找不到任何下毒的痕迹,当日的饭菜也并没有被人下毒的痕迹,小的能想到的,只有这一套茶具了。但这说法太荒谬,也冲撞杭大人,小的无能,只能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