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晟激动的浑身颤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笑脸盈盈的少女,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盼望着苏醒过来的杜若。
“阿若……真的是你吗?!”
杜若闻声,微微偏过身子,好像才看到杭晟一般,有些吃惊道:“原来是小叔叔,怎么会不是阿若呢,这世上,只有一个阿若啊。”
“阿若,阿若,我的阿若真的回来了!”杭晟激动的来回走动击掌,早已将方才被顾靳澂试探审问一事忘到脑后,看着盈盈笑着的杜若,高兴地只想拥过她。
杜若礼貌的微笑着,温瞳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冰冷疏离。是否在她的心里,也隐隐知道了,或许她一直都知道,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小叔叔,在背后推波助澜?
杭晟几次伸手想要拥抱杜若,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阿若刚醒,想必身体虚弱的很!还是快些休息吧,等修养好了我们再说!”
杜若顺从的点了点头,对温瞳等人福了福,歉意的转过身,却也丝毫没有再提起过自己昏迷了这么些天的事情。
周围的这么多人,也不曾有一个人提起君祁的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替她隐瞒了这个残忍的事,尽管目的不尽相同,到底也是没人在她面前嚼舌根。
温瞳望着她的背影,盈盈着走进屋子,终是忍不住转过脸,眨眼的一瞬间,滴下两滴泪。
“等哪天她再想去听君祁的折子戏,要如何释怀呢。”
“也许……她会感念君祁背后为她做的牺牲。君祁定然以为,殷老爷是杜若错手所杀,因此才会想着要替她顶罪。只是我却推断不出,他是用了什么物证来证明是自己杀了人。”
顾靳澂背过手,望着渐渐沉下去的月色,心里却是迫切的想要见到宛如消失了的另一个人。
“如果……如果君祁早点接受她,和她在一起,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温瞳抹了泪痕,这么问道。
“若君祁一开始便表露了心迹,也许杜若也不会这般细水长流的坚持着想要感化他。即使没有杭晟,她们两个也可能会因为别的原因分开。瞳瞳,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有时候便是命运。”
温瞳望着顾靳澂认真的双眸,头一次对顾大人的话有了怀疑。
“真的吗?”
顾靳澂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瞳瞳,顾大人。”
正在两人相视无言时,司徒玖却忽然出现,神色间有些凝重。
温瞳眼尖,忽然间瞥见他白色衣襟上染上了淡淡血迹,还有些打斗过的痕迹。
“阿九,你……怎么了?”
“我遇到了东方岚。”
温瞳蓦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东方岚?他不是闭关养伤么,而且他已经多年未曾亲自下山了,怎么会自己跑到了金陵来?这般冲着白梨去,她的身上,究竟有些什么能让这么多人迫切关注的?
“你们交手了?”顾靳澂略微瞥了眼司徒玖身上的褶皱与痕迹,到都是些轻微擦伤,再无妨不过了。
司徒玖点点头,面上带了些惭愧的笑来:“东方岚到底是陌上宫宫主,贸贸然交手,我全然不是对手,堪堪交手。”
顾靳澂眯着眸子打量他,东方岚那个老狐狸自然狡猾的很,不过眼前这只小狐狸也不是可以轻看的,想必东方岚也没在他手上讨得多少便宜,能在那只老狐狸手上‘堪堪交手’的人,放眼这江湖,可找不出几个了。
不过眼下,他却有别的事要再问他。
“瞳瞳,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有正事要做,我和司徒公子有些话要说。”
“啊?”温瞳不解,何时顾大人需要把自己驱开和阿九说悄悄话了?这两人……不是一直不大对盘么?
罢了罢了,顾大人的心思你别猜!
温瞳点点头,见司徒玖也笑着让她快去休息,这才放心的转身。
知道走远了,她才忽然想起来,方才看阿九的衣服似乎还有些湿?今日一直下雨,阿九是去了哪里呢?衣服看起来像是湿透了……
那边温瞳早已走的背影都看不见,这边顾靳澂把司徒玖留下,却不说一句话。
司徒玖按捺不住,神色有些莫名道:“不知顾大人是要和在下说些什么?”
顾靳澂看了看他湿透了的衣服,方似笑非笑道:“你和君祁说了什么,竟让他改变了主意?又或者是说服了他去送死?”
“卡啦——”
司徒玖我进了手中的剑,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反过来注视着顾靳澂。
“顾大人这是怪我多此一举?君祁此人,心性顽固决绝,顾大人应该猜到,这样的结局是无可避免的,我不过是和他说了些再简单不过的劝解,他的选择,还是要看他自己。我也并不希望他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这件事。”
顾靳澂不反对,也没说赞同,只又反问道:“那你觉得殷老爷的确是杜若所杀?”
“为何殷老爷不能使杜若失手所杀?且她精通医药,若要下手是在太容易。”
“怪不得从前瞳瞳那么笨,原来都是被你们带坏了。”顾靳澂忽然无厘头来了句,方一声轻笑,一双黑瞳仿佛深井,洞察人心。
“杜若也许的确在某一刻有了这样的心思,但殷老爷确实不是她所杀。若是杀了殷老爷,杜若此刻应该是被某个方面一门心思保护她的杭晟派人牢牢守住才是,哪里又有机会去派人给君祁传递消息,又哪里有机会把自己弄成昏迷不醒,还遭受了天谴的模样。不过我猜,杜若她本人大约也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因为这样的心情,才会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又不愿轻易死去。
今日我和瞳瞳去了一趟殷府,虽说时间过去已有三个月,很难再找到什么证据,但有些证据,只要有心之人,就会将他收藏起来。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杭晟,这其实很好理解。若是你不信,大可一会和我再去一趟殷府,我敢保证,我么能抓到做贼心虚的杭晟。”
司徒玖居然愣在了原地,她一直以为,是杜若极力反抗,才可能在新婚当晚错手杀了殷老爷,况且,那证据,还在君祁的手上啊。
“司徒公子,不一起过来看看么?看完我也希望司徒公子可以回答我一个疑问,君祁究竟是拿了什么样的物证,来证明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司徒玖心中忽然有些乱了,他不敢去想,若杭晟才是真凶,那么君祁此番,岂不……太过悲情。刚醒过来的杜若,若是知道了真相,又该如何?
殷府内一片寂静,唯独最中间的大厅里有些热闹。
许是之前顾靳澂和温瞳的前来让老管家有了心理准备,他才在府里提前做了准备,灯火通明之下,杭晟盗取茶具的举动一览无余。
“那位大官人当真说得不错,杭大人,你送我们家老爷这套茶具,究竟安得是何居心!”老管家目光恨恨的看向前方的杭晟。
杭晟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登时有些心虚,但老管家这话说得气势汹汹,他又实在无法反驳。
老管家看着杭晟一言不发,心中已然肯定了答案。
可如今,他没有证据,这件案子也已经了结,可怜那君公子一片痴心,警示枉死。
看到杭晟灰溜溜离开,司徒玖内心暗潮汹涌,不住的回想起断头台上,君祁最后唱起《玉蜻蜓》的场景,字字诛心。
“司徒公子,如你所见,这件事的背后真凶的确就是杭晟。虽然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为人叔叔,为地方官,居然会为了自己的私心,毁了这么多人的一生。然而事实于此,人心难测,杜若姑娘,君公子,只是一个道貌岸然自私伪善之心下的牺牲品。
我不知道你同君祁说了什么,激起了他心里的那根弦。但如果君祁还能再保持冷清无情些日子,被我摔坏的那盆曼陀罗已经不会再和夹竹桃产生毒性,只要一直派人守着,杜若不日也许就会醒来,就像今天。
虽然这证据等同于无,但只要是证据在,就有办法让杭晟伏法,余下的事情只要交给杜若和君祁自己解决便是。
只可惜,杭晟这招有些太阴了,不说君祁和你,怕是杜若自己也认识她杀了人。眼下她还对一切未知,若是知晓了,还不知要做和举动。”
司徒玖紧紧捏着剑的手终于还是缓缓放了开,原来瞳瞳喜欢的人,是这般模样。
顾靳澂眼底含着清浅笑意,在分析案件的时候,顾大人总自动开启工作模式。
“这下,该司徒公子解答我的疑问了。”
司徒玖叹息一声,道:“那夜,君祁去过殷府,他看到殷老爷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脖子上有明显的伤口。杜若也昏迷,地上还有一只染了血的梳子。那时他必然不能带走杜若,否则更会落人口实,他只带走了那只作为物证的梳子,这样就算是怀疑杜若,也终究没有办法定她的罪。”
顾靳澂敛目,原来是他不曾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再抬起眸子,望向月色下司徒玖那张越发清俊的脸,顾靳澂笑的高深莫测。
“顾大人为何,要将瞳瞳支开,此举实在替我向瞳瞳隐瞒?”
司徒玖望向顾靳澂,眼里有不解,也有更复杂的情绪。
“瞳瞳于你相识多年,即使在这件事上对你心生芥蒂,也断断不会埋怨于你,只会自己胡思乱想罢了,我只是给她一个清净,司徒公子要感谢我也不是不可。”
顾靳澂嘴角的笑在他看来是那么的挑衅,无一不是在昭告他:你输了。
不。司徒玖只听见心里这一个声音。
“虽然司徒公子在某些方面的确胜我百倍。不过,我还是要奉劝司徒公子一句,有些想法手段就莫要用在瞳瞳身上,我不会强制她,限制她。但她的身边,可有个人会比我更让你头疼,若你真的有心与我一较高下,还要分心与那蔫儿坏的丫头过招。”
司徒玖一顿,顾靳澂口中所说……是那个燕未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