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温瞳回来之后，似乎就变得沉默起来。
常常一个人坐在亭子边，一发呆就是几个时辰
顾靳澂已经准备好了离开的行礼，收拾好了必须的一些书卷资料以及无绫送过来一直保持和京中联络送过来的书信。
黄昏下站在二楼的窗边，恰好看见坐在湖边发呆的温瞳。
本就不深的发色被染成了暖色的酒红，那双一向亮晶晶的眼里有些灰蒙蒙的没有光彩。微垂的发丝垂在耳畔，不时地被风吹拂着撩到眼前。
“瞳瞳。”一声浅浅的呼唤将温瞳的思虑拉回来，温瞳轻轻“恩”了声，回过头恰看见湖边站着的司徒玖。
浅薄的纱衣被风吹的撩起，一向抓着剑的左手上，此刻却换成了一件披风。
司徒玖看着温瞳这样无精打采的模样，心疼的紧。一对长眉微微皱起，眼里依然满是温柔，放低了的嗓音在有些微冷的午后透露出些暖意。
“天冷了，把衣服披上吧。”
温瞳慢慢伸手接过披风，却被司徒玖先一步就这她的手将披风系好。
伸手扳过她的肩膀，司徒玖还是不能就这样看着她消沉下去。
“瞳瞳，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这样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风无痕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之所以这么选择，也正是因为在乎你，真正把你当做挚友，比起任务，你更加重要得多。
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法选择一个两全的方法来解决。我们活在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并不能够预先知道，他会和你走在两条对立的路上。”
温瞳张了张嘴，微微吐出几个字：“我只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朋友，会最终和我走上这条路。”
司徒玖靠着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道：“就像你也从没想过你会遇到他，并且和他成为挚友一样，人生有太多的悲欢离合。我知道瞳瞳你浪迹江湖，遇到了很多知心好友，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会不会比你先一步离开。你也不会知道他们在认识你之前，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说着，司徒玖倒是想起来自己的过去来。
“在你来万剑山庄之前，其实我也一度很孤独。”
“父亲十年前在外面捡到了一个孤儿，孤零零站在街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那时候父亲觉得这个孤儿的眼神让他觉得很难的，便将他带了回来，成为了我的三师兄。
我和三师兄的关系在所有师兄弟里是最好的，他比我大了八岁，无论作什么都很照顾我，也很努力，很受父亲的赏识。
可是十年后，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夜里，他却忽然将我挟持，要挟着父亲说，要我还是要这个万剑山庄所有人的命。当年他家被万剑山庄踏平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那么的恨，想着有朝一日要让万剑山庄的所有人血祭，没想到老天对他还是有一些善念的，竟让他被父亲带回来收入门下。
当时他的表情让我很陌生，很害怕。我从未见过那样歇斯底里的三师兄，那剑抵着我的脖子，我都感觉得到划破了血肉的疼痛感，快要窒息了的绝望。
他已经快要成功了，可是，那一刻看到我的模样，三师兄犹豫了。
那一刻的犹豫让他立刻被万剑山庄的暗卫箭雨射中，我还活着，三师兄却再也不会醒过来。”
司徒玖靠着背后的圆柱，叹息一声笑道：“最后我还记得，三师兄和我说，他很苦恼，不知道是该选择命运，还是选择疼爱他的师父以及挚友。所以他犹豫了。
但是他说这个结局，他一点都不后悔。他对得起死去的亲人，也对得起师父的养育之恩。他说，让我把他葬在我们最爱去的那个桃花林，只有那里才会让他感到平静，他对我说，‘阿九，你不要担心，也不要难过，我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也算是保护了我最疼爱的实师弟，我现在，很满足’。
所以啊，瞳瞳，风无痕离开的时候，也一定是开心的。”
温瞳被司徒玖揽着，顺势靠在他胸前，回想起那日风无痕跳下去时，笑着问她话的情景。
是啊，她的风小弟，再也不会被命运束缚了。
真的可以踩着风，去自己最想去的每一个地方。
司徒玖的呼吸忽然间靠近，温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轻轻地却是不容拒绝的力度拥入怀中。
轻轻嗅着怀里人发丝的清香，司徒玖克制了许久，还是开口道：“而且，你的身边还有很多人，比如我，永远会做你的依靠。”
温热的呼吸拂过侧脸，温瞳的思绪忽然戛然而止。
阿九这是……怎么了。
温瞳被司徒玖安抚劝解了一番，心中已然轻松了些，只是最后被他那有些暧昧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她让阿九先回去，自己却慢慢的在小花园里走着。
“怎么，不走了？”
温瞳低头望着地上那双虽然天色昏暗，但依旧能够熟悉辨认的靴子，一时居然掉头就想要逃跑。
“不许跑，给我站住。”顾靳澂猜到她一定会想要逃跑，脱口而出的话让温瞳原地顿住。
温瞳有些窘迫，没想到自己还就真这么傻乎乎的站住了。既然站住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跑，只能这么木桩子一样杵着。
“风无痕的事，我担心你心里过不去。
他是为了朋友而死的，如若不是他把你当做至交，不愿就这么曲阜与安排，不是对我也怀有友情，此刻可能离开的就是我们两个。风无痕因为命运无从抉择。
那天他让我吃下去的药，也根本不是毒药，只是很普通的药丸。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不是突然发生的意外，让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愿意为了你，放弃那条路，放弃生存的机会，不是为了让你一蹶不振，让你缅怀他，是为了让你也给他一次全新选择的机会，他也想和你走在一条路上，即使生死相隔，但他却做对了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选择，”
“瞳瞳，在必须买面对命运给自己的安排之前，每个人都有选择活着的权利，风无痕想要活下来，所以抓住了当时上天放在她面前的一条路，只不过他的选择，和我们不是一个方向罢了。”
看着温瞳指尖颤了颤，顾靳澂靠得更近了些，将她的头抬起来，迫使她看着自己。
温瞳看着顾靳澂在黑夜里深邃的长眸，那里面突然包含的情绪，让她有些迷茫。
“你可以消沉，但绝对不能一直这样消沉。否则，你就是浪费了风无痕在生命最后时刻留给你的机会。”
温瞳眉头不由得蹙了蹙，想要开口时，却忽然发现顾靳澂低下了头，气息忽然软了下来。
“今天，我同你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其实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啊？”温姑娘被顾大人这突然而来的温柔弄得不知所措，正不知道说什么，却被眼前的人一把拥进了怀里。
“顾顾顾大人……”
“你别说话，让我先说。”
顾靳澂禁锢着温瞳，不让她转过身也不让她抬头看到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跟着我奔波了这一个月，如今和挚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却还不知道原因。”
“是，是我的错。我不该什么都不说，也不追问自己为什么，就这样任由内心的想打对你做这么多要求。瞳瞳，我们也认识很久了，却一直不是扮演着神偷和神捕，就是会上司和强迫成为下属的角色，其实你不用怕我。
今后，你可以胆子大一点，也要求我。如果我惹你生气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不必这么迁就我。
其实我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不甘东风主落花，愿伴青山共白头’。你懂了吗，傻瓜。”
温瞳心跳忽然间加快，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明明夜色很清凉，脸上却忽然间很热。
她她她她，她可以往那个方向理解一下顾大人这句话的意思吗？
顾靳澂看她这衣服傻乎乎的样子，终于笑了起来，从胸腔发出来的低沉笑声**的温瞳再一次傻住。顾靳澂也不给她机会，低头吻了上去。
温瞳感受到了来自唇上的温热，整个人好像被蒸发了一般轰的一声，脸色红了个透。
完了完了，温大姑娘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