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八角亭中,三三两两的文人在这里吟诗作对,在他们身后的桌上,已经摆满用过的不少纸张。每一张上,都写满了不少诗文,这群人,都是金陵的文坛巨擘,有着不俗的名声,且在民间也有极高的威望。
而今,他们全被邀请过来,品鉴不久前杨阁老喜得的诗词。
今日的天色不错,太阳不骄不躁,微风拂过,感慨岁月静好。
池塘里的鱼儿都比往常欢悦了,偶尔还会轻轻跃起,溅起一片水花,引得旁人喝彩。
不过,那亭子里的文人们可就没有惬意了。
上到七十多岁的儒家老头,下到二十余岁的俊秀才子,全都被一首诗词难住。
杨万山出言,谁要是能写出比将进酒更好的诗,此人将会成为杨府永远的座上宾,不论何时而来,都会当做贵客相待。这可让一众想要和杨万山结交,拉拢关系的文人们热切了,消息仅仅是在小圈子里传开。
时至今日,已经不下七拨人登门拜访,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然,当有人问及这是何人所作的诗词时,杨万山却神秘一笑,不作答,众人为此还猜测,这许是杨万山乘兴而作,然而杨万山却连连否认,并直言:“我若是能作出此诗,那当年京城诗会的魁首不就是我了吗?怎么可能会落到老李的头上?”说完,他还哈哈大笑,并说那群人只会拍马屁。
每每遇到这个时候,杨万山都有些小性子,谈不上好,谈不上坏,性情所然,但要是遇到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杨万山就会露出摄人的压迫感,而众人也知道,杨万山的心思纯粹,这是许多人殷切希望自己也能有的,正因为一事归一事时,杨万山的性子分明,所以才有如今的成就。
侍女们时不时送去糕点,偶尔觉得有趣,也会听了后记下来,等到杨万山那边时,会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杨万山这个时候是迫切地想过去啊,但那群人都说,杨万山在身边有压力,还有和杨万山关系好的,直言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不要烦扰他们,免得因为害怕他而缺了灵感。
对于这群人,杨万山是哭笑不得,只得遵从他们的意思。
回想起那日和姜子夜彻夜论谈,杨万山是怎么都不觉得腻,甚至还无比殷切地希望再来一次,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又感慨自己的身体不如当年,上次,和姜子夜彻夜交谈后,第二日就卧病在床,大夫说是风寒,再加上早些年在战场上的旧疾所致,所以熬夜这种事,最好少做。
用姜子夜的话说就是:“我们年轻人熬得精气神,您老熬的命....”
这是那时候姜子夜规劝他去休息的话,不过,杨万山遇到知音振奋,拽着姜子夜不肯让他走,现在细细想来,如果不是那时候坚持,姜子夜这首诗多半就要出自别人家里了,所以,他对自己熬夜生病这件事,不以为然,知音难觅,就算是把这半条残命都熬进去也不是不可。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杨万山坐在躺椅上,椅子轻轻摇晃着,手掌拍打着膝盖,细细抿着这将进酒的美妙。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鼻子前有东西晃动,有些痒痒,一时没忍住,起身佝偻身体,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老爷?老爷!”
听到声音的下人急匆匆地赶来,一脸的慌张,同时其他候着的丫鬟们也干净去准备热水和衣裳过来。
然而,等那下人到的时候,却看见一人手里攥着嫩草,冲着他一笑,接着又扬头,示意他先下去。
下人有些犹豫,但又想到上次杨万山交代过的话,便朝着那年轻人行礼,慢慢地退到一旁。
这时,杨万山也起身了,看着远处抱来衣服和端来热水的丫鬟,摆摆手示意没事,说道:“偶尔打个喷嚏,正常的,别大惊小怪。”
“要我说,你找一堆人在家里吟诗作对,你这个主人家却在晒着太阳吹着风,我才要大惊小怪。”姜子夜扔掉手里的嫩草,从四四方方的小茶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即坐在台阶上。
看着姜子夜竟然来了,杨万山脸上的笑是彻底忍不住了,甚至有些激动的说道:“你小子啊,我等了这么多天,结果你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我派人去你府上,那些丫鬟都说你不在,我寻思着,你是出城做买卖去了,无奈啊,只得找那些老朋友过来把你那诗词给对付下去。”
一口清茶入肚,姜子夜咂嘴,赞叹一声妙。
他眉头一挑,朝着杨万山一笑:“你们家后门还比前门好进,我今天也是从后门进来的,上次来找你,好家伙,前后门都堵死了,根本进不来啊,这可怨不得我。”
和杨万山说话,姜子夜没有那些人的拘束,有什么说什么,就是说着急了,还会怒着说一声泼皮,两人前脚还会吵得面红耳赤,但下一秒就会继续喝茶嬉笑,至于芥蒂什么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和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儿有什么芥蒂?
大不了,如跟孩子那样,别扭两天,气散了,还能玩儿到一起,况且,还没那种时候。
姜子夜示意管家不用搬凳子,嘴上笑呵呵地说着这样坐着舒服,那管家在得到杨万山的示意后,默默地把椅子搬回去了。
“我家后门和前门?”杨万山想了想,恍然大笑:“你说的是我侄儿吧?那小子啊,刚从战场上退回来,得了陛下御令,回家休养,那群人是来巴结的,前段时间见的人多了,最近都在房里躲清闲呢。”
“他是金陵人?”姜子夜好奇。
虽然这次过来的目的不纯粹,但要说坏心思,还真没有。
对杨万山这样的老精明,推心置腹就是最好的办法,畏畏缩缩没必要,坦坦****做自己更能获得好感。
“他是京城人,只不过他家中皆是武将,如今分散八方战场,剩了许多女娘在家中,他的容貌....”杨万山拍腿,呵呵一笑:“他是不愿意回去,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啦。”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杨万山还刻意压低声音,生怕那侄儿听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