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天还未亮，远方雾蒙蒙的一片，呈现出灰暗的蓝色，半座城池都被掩埋在雾气里。
丫鬟和下人们此时都还没起床，姜子夜就已经收拾好行头准备出发了。
这次要见的人曾权倾朝野，换句话说，这是去忽悠全国首屈一指的聪明人，绝对不能马虎。
早早的，姜子夜便从后门离开，然而没想到的是，后门原来早就有人在这里等候。
姜子夜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嘴里哈出口热气，看着对面靠墙的刘车夫和小梅，笑道：“这么早？”
“姑爷身上的伤好了吗？”
小梅上前着急地询问，同时又急急忙忙地从一旁食盒里取出早就备好的姜茶。
接过姜茶的姜子夜闻到一股有些古怪的味道，笑道：“家主煮的？”
小梅和刘车夫相视一怔，默默点头。
“有一股糊味。”姜子夜苦笑，这种事情不适合她去做，但还是乖乖地喝干抹净。
然后，他挥挥手，示意两人可以回去了。
刚要说话，小梅从兜里掏出五张银票递给姜子夜，说道：“小姐说，这是账上最后的五千两，实在凑不出一万两了。”
看着面前的五张千两银票，姜子夜不客气地收下了，然后又在刘车夫的要求下上车了。
和平日的车不同，这次是寻常的马车，租来的，查不到来历，无疑是最好的出行方式。
姜子夜不用想都知道是昨天晚上周若卿安排的，他让小梅转告自己的谢意，示意刘车夫可以出发了。
凌晨的金陵几乎没人在街上行动，连打更的在这个时候都快香甜地睡了过去。
车里，姜子夜拿出自己仅有的银票数着，前前后后加起来刚好一万两。
因为没人的关系，前往杨府的路无比畅通，为了防止夜游的官兵拦车耽误时间，刘车夫选择了偏僻的巷道。
等到了杨府的门口，姜子夜下了车，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抬头看着天空，还有几颗繁星微亮，但大体已经旭日初升。
刘车夫看着姜子夜，问道：“姑爷，在什么地方等您？”
“晚上。”姜子夜郑重地提醒，道：“一定要在没人的时候过来。”
听着姜子夜的嘱咐，刘车夫点了点头，然后驭马离开了。
见着马车消失在拐角，姜子夜朝掌心哈出口热气，然后走向杨府的正门，同时从袖口里取出拜帖。
但还不等他抓住狮子嘴里咬着的铜环敲响大门，它自己便开了。
姜子夜疑惑时，从大门的缝隙里探出个小脑袋，左右瞧了瞧，问道：“敢问公子，可是姜子夜，姜公子？”
“正是在下。”姜子夜眼神中闪烁疑惑，随后递上拜帖：“这是杨老先生送至周家的，您且看看。”
门内的下人接过后，仔细辨认，确认是杨阁老的亲笔，微微敞开大门。
同时，嘴上带着歉意，道：“抱歉，最近几日没等来姜公子，困意扰人，本该出门迎接的，还望公子海涵。”
听到这儿，姜子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杨万山早知道自己会来，而且已经精准到就这几天的时间。
他稍稍定了定心神，又觉得不足为奇，作为两朝元老，文坛巨擘，他的聪明，绝非常人。
“是我登门太早，和小哥无关。”姜子夜笑着摆手。
进了门，下人便带着姜子夜在廊道间四处左拐右转，等到了约莫后花园的位置，远远的，姜子夜便瞧见有灯笼高悬。
姜子夜疑惑，道：“杨阁老，每日都起这么早？”
“倒也并非每日。”下人挠头解释，含笑道：“最近家主困意渐少，入秋后，便睡得更少了，都是老毛病了。”
两人路过小型的花园拱门，得见坐在八角亭中披着狐裘披肩的老者。
下人站在门口，朝着里面通报，然而姜子夜却不见那老人有任何应答，接着，下人又朝着姜子夜躬身。
他小声道：“公子且过去便是，阁老此时正在下棋呢。”
姜子夜朝下人抱拳躬身，随后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来到八角亭前，跨上几层台阶，姜子夜试探着看向老者的面容，确实带着几分贵气。
棋盘上，干枯的手来回落子，自己执子黑白，这是和自己博弈。
姜子夜沉默着抱拳躬身，深吸口凉气给自己提神，恭敬道：“素闻杨阁老棋艺超凡，若阁老不嫌弃，可让晚辈斗胆手谈一局？”
老者微微抬眸，岁月的痕迹虽刻满整张脸，但目光依旧炯炯有神，花白的胡须被修剪得整齐有致，无形中透露出威严与庄重。
他言语温和，笑道：“早就想和小友见面了，只是没想到小友今日才登门，可让老夫好等。”
杨万山历经风雨，始终保持着那份从容与淡定，给人高贵感的同时又带着亲切。
听着这番话，姜子夜自嘲地笑道：“杨阁老德高望重，晚辈才疏学浅，何等何能，让阁老递送拜帖？”
于此，杨万山浅笑，道：“我素来珍重才子，小友这般学识，我之罕见，别董首可真是写进我心窝子里了。”
“阁老谬赞。”姜子夜收拾好白棋，将棋盒放在旁边，接着，他静候着杨万山落子，然而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差点忘了，黑子先手是现代才有的规矩，这个时候还是白子。”
姜子夜执子，想了想，直接落在最边上。
对于围棋，他有些了解，但远不如职业棋手，只能算是七级业余。
当看着姜子夜落子在边，一贯对棋局掌控胜券在握的杨阁老突然皱紧了眉头。
他忽然正襟危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棋子落在它的附近。
对于这个落位，姜子夜倒也没说什么，下一枚棋子，直接放在了天元。
接连两颗不着边际的棋子落下，杨阁老缓缓抬头，沉吟道：“小友对下棋之事的理解，真是怪异。”
他没有让子，担心马失前蹄，继续落子在天元附近。
“平常时候都是随便看看棋谱，真要说正经学起来的日子，也没多少。”
姜子夜在脑海里回想，上辈子跟着国内的围棋高手学过半年，但严格意义来说，真的只是瞎玩儿。毕竟围棋高手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且，不是所有人在围棋上的天赋都能和世界级的棋手肩并肩。不过，真要用来对付古代棋手，应该是绰绰有余，不说完胜，至少不会输得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