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女奇探:少逢烂漫时

第九十四章 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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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听到贺将军的消息之后赶过来的。”杨怀天主动解释道。

老于在旁边接话道:“贺将军当时和裴大人是好友,也帮过我们,只是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也找了他好久,这次得知淄州城危,又有了贺将军的消息,我们就过来了。”

唐棠儿颔首没有多问,只是道:“接下来还有泸州、蕲州……我们速度要快。”

杨怀天和老于一点头,几人一齐往外走去。

有了宣州城在前,再加上现在众人手头有兵力做支撑,后续泸州和蕲州征调府兵的事情比之前要顺利不少。

……

淄州城。

鼓声阵阵,厮杀声隔着老远的距离传来。

“辰门伤亡惨重!需要支援!”

“已经无兵可调了!守住!”

曾乐邦一抹头上的汗水,喘着气道:“快,把这些铁箭给辰门送过去!”

放在板车上的铁箭被推得晃晃****,沿着硝烟弥漫的长路一路颠簸远去。

他脚步匆匆,走进了主营帐。

刚一进去,就听见楼白道:“我去辰门!”

他顿时大惊。

“这怎么行!?要是出了事谁在主营帐调度?”

楼白已经扣紧了手上的弯刀,他摆手甩开阻拦的人,沉声道:“城门将破,现在已经无兵可调,唯有死守。”

曾乐邦眼睁睁看着他大步离开,讷讷半晌,然后抹了一把脸,心里念叨了几句佛祖保佑,又匆匆转身离开了。

城门之上,血线四溅。

城墙上抓钩攀附,数不尽的荒蛮人沿墙而上。

推门的巨车也已经滚滚而来,带着震耳的轰鸣声。

陈实手臂麻木的举刀,看着又一个倒在眼前的人。

“弓箭手呢?放火啊——”

然而无人再应,他眼睁睁看着立在城墙上的旗子被一个个的拔掉“当啷”一声响,他手中的长刀被击落在地,狰狞的面孔朝着他扑了过来。

陈实目眦欲裂,他低吼一声,竟是避也不避,直接用肉身扑了上去,能换一个是一个!

让人头皮发麻的“噗嗤”声响起,他抹了把溅了一脸的血,茫茫然地站在原地,然后被人提着领子一把拎到了后面。

“愣着干什么,把刀捡起来!”

楼白将他甩到身后,一脚踹飞扑过来的一个敌人。

陈实仓皇地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把刀,身后传来声响,有人喊道:“放箭!”

箭雨袭来,顿时给众人留下了一丝喘息的空隙。

“人太多了……”陈实看着城下源源不断攀上来的人,喃喃道。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陈实微微瞪大了眼:“援军!”

唐棠儿带着府兵直接从侧翼赶来,将城门下预备破城的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攻城的攻势被击散,楼白往下望了一眼,有一道目光与他远远地对上,他神色一顿,随即厉声喝道:“开城门!迎战!”

……

“淄州城传来捷报,已经成功与周边三州的府兵回合,赢了漂亮的一仗。”

沉在暗中的人影低声跟坐在桌前的一道身影汇报。

烛光摇曳,晃动的橘红色光打在端坐在桌后的人影身上。

韩青和神色肃然,好半晌没有说话。

黑暗中的人影上前一步,烛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张艳丽的面孔。

左开泽低声道:“大人,朝廷明日准备迁都,我们要跟着走吗?”

韩青和的脸寒了下来:“先帝的基业全都在此,他们说走说的这般轻松!”

左开泽低声道:“那我们今晚就要离开。”

韩青和闭了闭眼,神情疲惫,许久之后,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左开泽在前头领路,手中晃来晃去的残灯只能照亮前方很少的路,这是一处黝黑的甬道,狭窄的只能融安一人通过。

不知道走了多久,,甬道开始有向上的坡度,很快,走在前面的左开泽抬手轻轻扣了两声,紧接着“吱呀”一声轻响,甬道出口处的门板被推开。

两个人从甬道中走出来。

“大人,我们可以去兵部暂避……”

左开泽话音未落,忽然,四周火光大亮!

他惊恐的抬头看过去,之间次第亮起来的火把连绵着堵在面前,之前他派来接应的两个人正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

有人从火把后走出来。

火光照亮了宋辞端正清朗的面孔。

他附身行了一个礼,温声道:“相国大人,长史大人,下官恭候多时了……”

韩青和冷着脸看他,一双眼中带着怒火。

宋辞恍若未觉,礼数有加地做了一个相请的姿势:“二位大人,陛下有请。

韩青和和左开泽面色齐齐一变。

……

次日早朝,准备的是众人迁都之前最后的安排。

时辰已到,洛恒昌已在龙椅上端坐,但是下首的官员竟然只到了半数。

季栢榆没有紧皱,低怒道:“这成何体统,去叫人!”

洛恒昌低声劝道:“或许是家中未准备妥当,国舅莫要动怒……”

季栢榆刚要说话,忽然一道寒光闪过,一柄利箭直直朝着洛恒昌的方向刺过去。

洛恒昌瞳孔骤缩,身旁的小太监猛地扑过来,利箭擦过他的侧脸,带出一道血线,紧接着,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有刺客啊——护驾!”

尖叫声四起,底下顿时乱成一团。

刀剑光亮闪过,带刀羽林卫破门而入,高声道:“羽林卫前来护驾!”

羽林卫团团上前,将所有人围在中间。

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们被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坐在一旁不敢出声。

季栢榆看着围在自己身前的羽林卫,面色黑沉,他看向为首的人,沉声道:“迟首领这是何意?”

羽林卫首领面色冷沉,铁面无私道:“陛下遇刺,羽林卫奉旨护驾!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季栢榆沉着脸看向洛恒昌的位置,但是羽林卫已经将人护了起来,他什么都看不到。

洛恒昌吐出一口气,攥紧手,沉声道:“羽林卫即刻捉拿刺客,先带诸爱卿到偏殿休息。”

羽林卫首领拱手应是,战战兢兢如同小鸡仔的臣子们忙不迭地转移到偏殿去。

洛恒昌示意护在自己身前的小太监让开,他看向季栢榆,肃然道:“事发突然,迁都之事恐怕要容后再议。”

季栢榆看着洛恒昌,没有说话,忽然,他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

“羽林卫如此僭越,怎知不是包庇刺客!?”

他恍若看不见围在自己身旁的刀剑一般,低声道:“陛下,做事不可轻浮。”

华英刚落,殿外忽然响起叫喊声。

“禁军救驾来迟!”

“羽林卫妄图挟持圣上!羽林卫要反!”

洛恒昌面色一变。

殿门被齐齐破开,之前被遣走的禁军忽然披甲而入,将整个金銮殿围了起来。

羽林卫与禁军立刻刀剑相对。

为首之人高声附身道:“臣禁军统领甄全救驾来迟!大胆羽林卫,胆敢公然造反!”

洛恒昌猛地看向季栢榆,怒道:“国舅这是何意!?”

季栢榆坦然对视,高声道:“陛下被奸人蒙蔽,为护陛下,臣死不足惜!逆贼羽林卫,还不束手就擒!”

禁军举起刀剑,森森寒光与羽林卫相对。

……

今日府兵的支援将荒蛮人击退了十里,淄州城打了近几日最漂亮的一场胜仗,此时城中一片欢欣,紧张了许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此时主营帐中,康婷婷正在给唐棠儿包扎胳膊上的剑伤。

楼白冷着脸坐在旁边,脸色看起来很臭。

但是此时唐棠儿心思全不在他的身上,她错愕地看向坐在旁边一个劲摸鼻子的贺云旗,默然无语。

贺云旗不跟她对视,但是被盯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些顶不住了,喝了口茶水来掩饰自己的表情,讷讷道:“不要一直盯着我。”

唐棠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学生只是一时间没有认出先生。”

虽然无为先生已经是那只破草帽不离身,但是此时整个人和先前那种懒洋洋的气质全然不同,他此时如同一把尘封已久刚刚得见天日的宝剑,终于露出了属于自己的锋芒。

唐棠儿在心中消化了一会儿自己的便宜先生就是鼎鼎有名的贺将军这件事,随后思维活泛起来,先前重重便也全都接了起来。

她有许多想要问出口,但是最后只是说道:“所以那些带着批注的书,都是我……父亲的?”

贺云旗终于抬起头,他点点头,好像为能光明正大地说出口这件事而洋洋自得起来。

“怎么样,当年他的书稿可是千金难求。”

唐棠儿看着他这幅引以为傲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二人沉默下来,两个人之间的事也无须多言,贺云旗一别这么多年,都是守在唐棠儿身边,即便唐棠儿从来没有见过众人口中那个所谓惊才绝艳的父亲,可是父亲的好友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补足这一切。

唐棠儿看了看四周的人,知道有些话此时不适合询问,便将疑问全都咽了下去。

贺云旗立刻脚底抹油,“哎哟哎哟”的扶着腰,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道:“这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说着,一把掀开帘子,匆匆而去。

唐棠儿无奈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哼。”

身旁传来一声冷哼,康婷婷手指灵活地打了一个结,看了楼白一眼,笑道:“再不搭理一下某人,这股子怨气要把帐篷掀了。”

唐棠儿无声地叹口气,想了半晌,硬邦邦的开口道:“我是计算好距离的。”

楼白咬牙:“需要你冲到前面去吗?”

唐棠儿一板一眼道:“但是你们在包围圈。”

康婷婷在旁边看着,总疑心两个人会吵起来。

但是楼白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唐棠儿,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康婷婷总觉得自己好像从那道视线中看到了一丝委屈。

康婷婷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了。

唐棠儿软了声音,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今天是看到你陷在包围圈,太着急了。”

楼白垂下眼,试探着伸手,轻轻握住了唐棠儿的手。

康婷婷感觉一阵牙酸。

“婷婷!”曾乐邦掀开营帐的帘子冒出个头来,眼巴巴看着康婷婷:“他们在外面准备了篝火,我们去一起去庆祝庆祝?”

说着,他看向唐棠儿和楼白两个人,咳了一声道:“让棠儿好好休息休息。”

康婷婷也觉得自己有些碍事,,忙不迭站了起来:“来了。”

紧跟着,营帐又被掀开一个角,韦筝学着曾乐邦的模样探头出来,看着唐棠儿,扬声道:“恩人,你的伤没事吧?”

唐棠儿摇摇头:“没事。”

康婷婷顺手拎着韦筝的领子将人拎了出去:“好了,别在这儿碍事了,我们去喝两杯。”

一行人吵吵嚷嚷的远去。

淄州城灯火通明到半夜,众人难得从紧张中脱离出来,不去想明天和以后,不去考虑敌军或是援军,只是把酒言欢于今朝。

一直到了后半夜,淄州城中的灯光才渐渐的寥落下来。

人声间歇,只剩星子微弱的光芒,俯瞰着城池外攒动的一道道黑影。

城中,一道瘦长的黑影慢慢走到内城河道边,隐约探出点头的月光洒在他漆黑的长袍上,铜漆的面具泛着森冷的寒光。

他沿着河道一路走到城墙边,然后在墙边摸索了一会儿,掰开一处碎裂的砖块,里面露出一截一指粗的引线。

他从袖袍中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冒出,引线被点燃,瞬间发出滋滋的“噼啪”声响,然后一路燃烧了下去。

黑袍人将砖块合上,随手轻轻一扬,火折子在空中翻滚一下,坠落到河中,激起细小的水花。

下一刻,水下“轰”的一声闷响传来,紧接着整个地面像是震动了一瞬,数丈高的水花轰然而起,又猝然落下。

黑袍子弹了弹长袍上被溅上的水花,悄然消失在黑夜中。

水中传来“咔嚓”的碎裂声,城外等候已久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跳入水中,宛若鱼儿一般朝水底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