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本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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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人若帶著欠缺降臨世上,一生走向就帶有一種注定。生命的得來大約是唯一公平的事情:不論貴賤,該降生的人都降生了,一如動物。但在人間,世事從來都是不公的,這是為何我們感到痛苦。知秋家庭不幸,不知道是不是她半生顛沛的濫觴。少年時與她相處,我待她情誼不薄,但時時有郎心如鐵的感受。知秋的心如鐵石——熾熱的時候可以如剛出煉爐的滾燙鐵塊,火星四濺轟轟烈烈,似耀眼閃電,但經過了人情世事的淬火,一瓢水潑下來冷卻收縮,便成了一塊冰冷生鐵。

這我早就了解——我懂得她的轟烈果敢,事事先走入絕路而後輾轉又逢生。

她高考完畢便離開洛橋,回到津城念大一。上火車時她不肯帶走我母親給她做的小吃,我覺得很傷心,又有淒涼之意。我明白她要與過去一刀兩斷。這是阻攔不得的事情。

知秋就讀的校區位於偏遠的開發區,相當空曠。國內普通大學質量皆大同小異,師生宗旨都在於混時間,課程自然是鬆散無聊,她自進校起,就一直不安分,樂於做這做那,跑社團,搞校內活動,呼朋引伴,結識男生……

她認識的那幫男生為了解決宿舍夜裏要熄燈的問題,自己偷偷拆裝二十四小時不關閘的電扇電路,接上燈泡,再掛上厚窗簾,在宿舍通宵達旦打牌喝酒,白天曠課睡覺。葉知秋玩興大發,年少時代在遊泳隊混世的做派又撿了回來——索性帶著自己的換洗衣服,爬進男生宿舍,和這幫男生天天廝混在一起,在裏麵住了兩個多星期,徹夜打牌——直到她發現自己把換下的**扔在**,某同屋的男生就偷偷撿去,趁人不在時就以之猛烈自瀆。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半個學期,她忽然感到如此這樣下去也似乎不對。決定不再向我們家裏伸手要錢,母親寄給她的匯款,她全部都退回。附言裏寥寥數語,簡單說道:我已自立,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