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本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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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活原來並不如我想象一般。生源良莠不齊,天南海北,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家庭,有太多活躍的大城市學生,伶俐而精明,跳脫而出色,任何利益都唾手可得,他們英文流利,與教授套熱乎,目標是今後拿全額獎學金出國留學……而另一半無甚大誌的普通人,關注的東西永遠隻有衣服和化妝品,新版遊戲,啤酒和撲克牌……我總感覺如果所有人被分成一盒格子,各有所屬,那我恐怕是找不到下腳的一個,盒蓋壓下來,我卻被夾在格子與格子之間的分隔棱上,壓得扁扁的。

空閑的時間,我大都是在圖書館。教師講課並不吸引人。遠遠站在我們前麵一句話一個停頓地講課,都是些不太有用的嘮叨,我總是聽著聽著便走了神,陷入模糊不清的失望和困頓之中。於是我常常坐在教室自己看書,一頁頁地翻過去,像翻過一個個日子。

日子寂靜,我以為我會就此心如止水地度過四年,無人知曉,直到我熱熱烈烈地遇見了何耀輝。我猶記得見到他是在上政治課的偌大講堂裏,角落有一頂燕窩,有時候飛進來一隻燕子,在屋頂撲騰。我總擔心它們無法飛出去,目光緊緊追隨著它們。有一次一隻雛鳥想要往外飛,一次次地往玻璃上麵撞,突突突的聲音聽得我揪心,許多人都在看著那隻鳥,老師忽然停止了講課,課堂靜了下來。我身後的一個瘦高男生突然站起來跑到窗邊打開了玻璃窗,那隻鳥卻未能有力氣再飛起來,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點血跡,如雪地梅花一般秀麗,那隻鳥就這樣掉在了窗台上。那個男生捧起雛鳥來,徑直急匆匆走出了教室。

我想他應當是個心思善良的男孩子。應當是。

這便是何耀輝。同係不同班。浙江人氏。聽說愛看書和寫作,在宿舍與那些喜歡聚眾看毛片的男生略有一些格格不入,其他沒有別的什麽特別之處。後來的文學導論課上我們又碰了頭。老師還在講著五月花號和清教徒,他坐我旁邊,埋頭在那裏寫字,執的是黑色墨水的鋼筆。我見到他殷切專注的側麵,臉上的汗毛在充沛的光線中有毛茸茸的一圈光暈,我看得有些出神,未曾料到就此開口問了他,那隻燕子後來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