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本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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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無聲無息帶著一小筆錢,躲進了河北境內的偏僻鄉下,住在農家土房裏。這地方說來複雜,過去她倒賣冰毒時,一個與她很熟的販子手下有個農村出身進城闖天下的小跑腿,這是他爺爺的祖房,老人死後,這裏曾經一度還藏過一些貨。後來那個男孩子又漂到了浙江一帶闖天下,臨走前還跟她一起來這裏提過最後一次貨。男孩子掛上了門鎖,說,蘇琴姐,明天我就徹底走了,這裏我一輩子都再也不會回來了。

彼時她聽了,當即就拿過鑰匙,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以後出什麽事,我說不定還要躲到這裏來的。

這話沒想到就應驗了。

她在離去的路上,還與自己打著賭:若這次去那房子不在了,我就不得不另地流浪。但天無絕人之路,我又別無選擇。

幸好房子仍在,隻是破爛不堪。周圍很多耕地都荒蕪著,稀疏幾間農宅,隻有老人留守下來種地。而今農村鄉下早都沒了什麽年輕人——他們都去了城市,漂泊打工,要闖天下,曆盡艱辛,一路血淚。對他們而言花花世界是高高在上的夢想。世道早已不同,人人都渴望破繭而出,種田種地一輩子,對於同樣年紀輕輕的他們來說是不堪忍受的噩夢。世道明明不公,但誰都還是在搏。

她從鎮上買了食品和水,帶到瓦房裏來。決意獨自一人住在這裏,一邊避禍一邊戒毒。長期的無規律生活,煙酒毒品和避孕藥物反複摧殘,她體弱消瘦,很久都沒有了月經。戒毒一開始,癮犯起來不堪忍受,連喝水都要嘔吐,無法進食,孤身無助,幾度想要尋死,痛苦得點煙自己在身上燙來燙去,滾到角落裏難受得不停地用頭撞牆,但她終究還是熬了下來。

她慢慢懺悔,漸漸懂得了更多的可能。即便生命是沒有意義的,那也總比死亡有更豐富的姿勢可以變換,而不至於隻能一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