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是青春的墳墓

流景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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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過了我的中年,晚年

生命的長河,不經意的轉彎,

以及靜靜流過的平野

——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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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清竹與雅菊是中華的身骨和姿容那樣,櫻花是島國吟詠的一首和歌。在暮春的日夜,白色花瓣像銀河的塵星般落在《雪國》的結尾裏。

來到這座北方城市的第二年,我租住了一處房子。院子裏便有這樣一樹櫻花。正是春天。櫻花盛放,地上鋪著一層細軟的白色花瓣。此情此景充滿著某段記憶的暗示,叫我一眼便喜歡上。我又想起這樣一個故事,在日本明治時代,曾有一個年輕女子跳瀑自殺。她並不是因為失戀或者厭世,疾病或者絕望,隻是因為覺得青春年華太美,不知失去之後如何是好,於是不如像櫻花那樣,在最美的時刻死去。

房子是過去殖民時代的老建築。地方誌上記載著這棟房子的特色在於融合了三種建築風格。德國籍的意大利裔建築師為法國人設計。後來被一個日本人買下。我曾固執地認為院子的櫻花便是那時被種下的。然而經過多年改建,房子外表看上去已經麵目全非。內部之陳舊,凡物皆有著被時光細細撫摸的手感。光線被阻隔在弧度柔美的窗子外麵,隻在脫漆而粗糙的舊木地板上切下一溜狹長的暖色。屋內顯得格外陰暗。鐵藝柵欄的鏽跡被雨水衝刷,在長滿青苔的牆上,留下淚痕般的印記。

我在這裏,隻擁有一間房。一縷光線。房間像是一個舊教堂的冷清的耳室,終年在晨曦時分,富有宗教意味的光芒從高而窄的玻璃窗射入。

隔壁的一個女孩子,是美院的學生。她用張愛玲般的語調萬分親切地描寫這裏:清晨時候,賣早點的老師傅騎著掛了鈴鐺的舊自行車,鈴鐺清脆作響的聲音和豆漿的香氣混合在一起,潺潺地從窗下流過去。

我一直都記得搬來的那日,春光甚好,在飄浮著絲絲柳絮的溫溽的空氣中,晴朗漸漸舒展開來。打理好屋子走出門院的時候,被陽光照射得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