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塵

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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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很久沒有到過這裏了。這裏像那些無眠的夜晚一樣,長滿了雜草。

一個人失去音訊通常隻有兩種原因,要麽是過得太好,要麽是過的太不好。細數去日,我自然是前者。命運依舊是待我以優厚和恩寵,繼續給予我健康,親人,平安,陽光空氣食物——這些往往被忽略的,卻對生命質量至關重要的財富,即使我仍然難改舊習,欠缺修養,對於一些現在回想起來不值一提的小事耿耿於懷,以至於情緒跌宕。

這些年我也算盡心盡力地生活,雖然多數時候不過是迷津霧渡。但在不辯東西仍之時,也沒停過劃槳,至於會到哪兒,仰仗上天安排。手裏隻有這隻槳,是我生活與價值的原則,未曾拋棄過。去日若有什麽可值得驕傲,大概隻有這一點可提。

這些日子失眠得太厲害,每天都極其困乏,夜裏八九點便困得嗬欠不斷,涕淚齊下,可是但凡一關燈入靜,便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冥冥之中,除去一些飄忽如夜霧般的意識流,常有一個句子徘徊不已:那個世界我說不要就不要了。

萬事果然是因人而異的。我也以為我可以做得到如此,但事實上,飛鳥無法忘記天空,遊魚無法忘記汪洋。如今,我終於完整地沉浸在了生活的真相之中,每一個忙碌匆促的白天,每一個疲倦多夢的夜晚,像一顆顆釘子,將生活的骨架不斷固定。我時不時會害怕,害怕此生變得越來越像一條筆直的巷子,一眼就望到盡頭。

有段日子,記不清是多久了,我一直沒有寫作。寫作變得像一個舊日的戀人,時不時會懷念她,時不時會在內心追問自己當初為什麽離開她。畢竟她陪你度過那麽多夜晚,她造就過你的一段生活,她影響你到今天。她猶如一艘沉沒的船,從你的生活表麵消失,沉入了心底。她在那深深的海底提醒著你,你有過一段怎樣的寫作之路,精神曆史;也提醒著你,生於天空,就不該忘記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