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曲

散文 沉默如謎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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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布拉格|橋上的盲人手風琴歌者|二〇一〇年

周雲蓬說:

一九七〇年,我出生於遼寧。幼年時,因患眼病隨母親四處求醫。整個童年充滿了火車、醫院、手術室和酒精棉的味道。九歲時,徹底失明。留在視覺中的最後印象是動物園裏的大象用鼻子吹口琴。這大概是我後來彈琴寫歌的最初動因。

一九八〇年我進入沈陽盲童學校讀書。一九八九年在天津讀高中。一九九一年,考入長春大學中文專業,1994年畢業。大學期間,失戀兩次,收徒弟若幹人,我教他們彈吉他,不要學費,隻要求學生為我讀一本書。那時候,我最愛的書是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和加繆的《局外人》。

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一家做色拉油的工廠,具體工作是待在家裏,每個月去工廠領一百五十元生活保障金。幾個月下來,我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屈辱寂寞的苟活,於是,說服父母,背上吉他,去了北京,我想從此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我在圓明園的畫家村租了一間小房子,月租金八十元。然後找到了工作,那也是我們盲人最古老的職業:街頭賣藝。我每天清晨和小商小販以及眾多普通勞動者一起出發,背起吉他,扛上音箱,卷一張大餅,走到海澱圖書城,這是我工作的地方。支好音箱調好弦,就開唱。從羅大佑唱到約翰·列儂,到了晚上,背著半口袋毛票和硬幣,回到我的廢墟。如果這一天收成好,那麽廢墟就會變成天堂,我可以買一瓶啤酒,半斤豬頭肉,犒勞一下自己,在酒肉香中憧憬憧憬未來。

一九九七年,我去了南京、上海、杭州、青島、長沙,一路賣唱,偶爾在大學開一兩次演唱會,結交朋友又匆匆離開,喝不同牌子的啤酒,不同風味的米酒。

一九九八年,我到了雲南,在昆明那個燈紅酒綠的春城,花光了口袋裏所有的錢,然後逃票狼狽地回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