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曲

賦得永久的獻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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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地利維也納|中央公墓|二〇一〇年

[1] 原文題為《獻世》,因應雜誌專題約稿而寫,所以現作修改,並加“賦得”二字示意。

“你想起年少時,固執地奪取單一的絢爛與歡樂,抗拒枯萎與悲苦,不禁感到羞赧—真像淺塘在暴風雨麵前痛哭。人生應如秋林所呈現的,不管各自在歲月中承受何等大榮大枯,一切都在平靜中互相呼應,成全,共同完成深邃的優美。樹的枯葉裝點了磐石,苔痕襯托浮光,因容納成就麗景。當心胸無限空曠,悲與歡,榮或枯的情事,都像頑皮的鬆鼠偶然拋來的小果粒,你咽下後,微笑一如老僧。”

在二十二歲的八月下午,病中,輸完吊瓶回家,躺在椅子上讀簡媜。這是她寫在散文《溫暖的空曠》中的一段話。這些年過去,我依然有做閱讀摘抄的習慣。

悲苦,人生,這些個字眼實在太大太重,我無資格觸碰。我隻能說我多慶幸,即使年少足夠愚蠢,上天也未曾允許我輕待生命。否則而今的活著隻能是一個假設了。

事隔這麽多年,我的確應該恥於再提及一九九九年四月那些昏迷中的天日,不知下落的遺書,我記得它的樣子,沒有任何的標點,十幾歲的我顫抖著寫下,如此潦草混亂,句子斷裂—沒有人相信我在裏麵說的是真話。我就將它放在桌上,然後似乎還落了一點淚。後來我昏睡過去了,聽說是很多天很多天,聽說最後那封信被我那匆匆趕來的班主任偷偷收起來,聽說並沒有交給過我的母親,盡管裏麵都是我寫給她的話。這已經是七八年之前的事情,而我早已結束所謂的青春期,那些可怕的動**,過於輕易的絕望和被傷害。這遺書與所有令人難過的往事一起不知下落,而我也從未再想追尋。我隻是覺得何其幸運,在這樣的插曲中,死去的隻是我的另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