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曲

給世界上另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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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伊茲密爾|二〇〇七年

七:

這是在你二十歲的最後一天,於中午十一時三十三分動筆的信。

我知道你一個人住在北海旁邊的酒店,沒有帶多餘衣物。黃昏時分天色泛寒,偌大一座森然京城在初秋的夜風中顫抖起來,下了冷雨。你想著,秋日近了。

我也知道你冷得不敢出門,夜來瑟縮在酒店裏,躺在**看潘曉婷對戰金佳映的WPBA比賽,啃一隻發硬的麵包。翌日一早,穿著短袖出門,凍得噝噝吸氣。搭地鐵經過朝陽門的時候,臨時決定下車去商場買衣褲禦寒。連續兩日每頓都一個人在KFC埋頭暴飲暴食,吃到反胃不適,數次走進衛生間想要嘔吐。幾日下來事情辦得不順利,你無功而返,坐城際特快離開。回到宿舍推開門,看見自己的桌上放著一封舊日摯友的信件,以及一張朋友寄自中亞國家的明信片。

你當即坐下來,連包都未放下,便拆開信讀起來。

……

彼時,那是一種寂靜的心情,但也是一種寂寞的處境。

七,我隱約知道你最近過得不盡如人意。這段時間……也似乎每個人都過得不如意。一些不該到來的事情發生了,一些不該走的人卻又離去了。

一個人的世界悄無聲息地傾覆,那種感覺像是走在洶湧的人潮中,肩上的笨重行李掉了下來,物品散落一地……自己須在擁擠人潮中低下頭,蹲下身來,忍受冷漠無情的行人的褲腿擦過你的臉,一件件撿起東西,裝進箱子,收拾心情。

須重新站起來,告訴自己,繼續走吧,路途尚未結束—即使重新撿起的東西已被別人踩得粉碎。包括你蹲下去的時候散落一地的尊嚴。

你也是知道,這個世界可以有多冷。

冷到你收到一個人的短信,看到對方這樣對自己說起—“昨夜做夢並肩與你靜默著走了一段清晨的路。醒來後覺得十分安心”—心底便溫如春熙,似乎覺得有淚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