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曲

如果天空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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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回香港的航班|一場落日|二〇一〇年

在過去的短短幾年裏,從少年變為青年。因年紀依然太輕,生活裏充滿了太多不值得那麽快樂的快樂,和不值得那麽悲傷的悲傷。要說波瀾,其實不過隻是池塘裏的漣漪。我們的生命這樣的單薄,一切大痛大徹,其實不過是存在於我們的幻想之中。因了對人群的興味索然,又厭倦徒勞的語言,我總是選擇獨自行走。

如此的如此,似乎是越來越孤獨。認識我的陌生人越來越多,然而記得我的舊朋友越來越少。若這就是成長,那未免也有些殘酷。

剛拿到駕照不久,頭一次甩掉陪練獨自開車,去郊縣兜風。一路上放著一些舊情歌,天色漸晚,暮色四合,車窗外是黯淡的田野。已到了收割穀子的季節,遠處焚燒稻稈的煙霧,為大地淡淡地覆蓋了一層藍色,氣息這樣的辛辣而芳香,是泥土的質感。樸素的鄉下人背著背篼帶著孩子在馬路邊走著,也許是要回家。

我離城市越來越遠,卻越來越有如歸的感覺。好像這漸漸黑暗的道路的盡頭便是我的家。而我將一個人,為著這模糊的盡頭一直前行,就算抵達懸崖必須勒馬。

路邊一個騎自行車的農村小夥子,後座上搭著一個姑娘,擦身馳過的時候卻忽然讓我想起了從前的少年。

幾年前的少年喜歡騎著一輛灰色的二手自行車載著我,一起去吃飯,自習,買書,逛街……我們在城市的車水馬龍之間握緊龍頭穿來穿去,從款型漂亮的名牌轎車旁邊擦過去的時候大聲叫,哇靠,好車呀……

有次我們在紅燈前與車流一起停下來,緊挨旁邊的一輛寶馬,開車的是個中年女子。我們帶著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勁兒,故作得意揚揚地騎跨在破單車上,用餘光睥睨著及膝處的車窗,說,醜死了,等我們三十多歲的時候,肯定會開瑪莎拉蒂到處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