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曲

遊記 voyage 西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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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伊寧|二〇〇三年/膠片翻拍

我離開伊寧

探出車窗回望

與塵埃錯肩

雁群的翅影打翻了一盞夕陽

流質的雲霞漫遍西天

那些無法被時間所馴服的懷念

用寫意的方式

定義了父的容顏

[1] 原文為專欄係列,題為《幻世 一》。現已對文本做修改。

總有那麽一些時年。懷揣著急切渴望被他人認真檢閱的悲傷和**,對路途抱有過分單純的幻想和過分執拗的回憶。

初次遠行,十五歲。在新疆。

陽光慘烈如葬,蒼穹之下大地坦**如砥,似一具靜靜躺下的心跳平緩的胸膛。雨過天晴,荒野泥土深處蒸發出交織著萬物垂死與生息的氣味,地平線盡頭升起彩虹和鷹。日落時離開邊境的小村莊,我探出車窗回首,看到路旁兩排高大白楊的輪廓,憂鬱而安靜地在暮色中沉沒下去。

那個八月我路過新疆青如眉黛的俊秀山林,寸草不生的蠻荒戈壁,墨藍冷寂的湖泊,星鬥漫天的夜穹,還有維吾爾姑娘們寶石一般的明眸。

那麽難忘。以至於後來我為我心愛的新疆寫了《遠鎮》。這麽些年,那依然是我最喜歡的一篇文章。動情之處,覺得那成了我最驕傲的傷疤。我用年少式的堆砌與周折,拙劣地挽留那片疆域中每一寸父的氣息,唯恐其隨每次日落漸漸淡滅。

是的。那個時候我還有著少年的眼神。裝作眉目冷漠,似整個世界隻在一句取舍之間。而在這不動容的眉目之下,卻掩藏著一腔找不到出口的盲目青春,亟待被審閱。彼時我仍相信生命的掙紮,因而故意尋找或放大痛苦來進行自我淩虐與自我同情。覺得如果換一種可能,我不願做我。

但人生往往隻是一個因為脫口而出所以不夠通順的陳述句。並且即使有所欠缺,仍沒有第二種假設。

有那麽多次,我總說,我想要回到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