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枕酒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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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故事的結局是,你們漸漸遺忘了它的開始。通過遺忘達到某種取舍,如火山灰下,愛的龐貝,凝固在最後的瞬間。

沙夏發現他不再那麽頻繁而劇烈地夢見你了。如果平時足夠忙,足夠渾渾噩噩,很可能一整天都不會想起你來。不像剛到“這裏”的時候。

剛到“這裏”那會兒,一切都叫他想起你——院子裏的青苔、石階、芭蕉和竹影,屬於那個墨綠色的夜晚;而峻峭的遠山、柔順的湖泊、朗月、疏星……則像家庭教師每天到訪,向他重點複習你的存在。

好在愛如四季,一切都將化為霧靄而後消散。時間的腐敗在於,喜歡背後做手腳,讓每個人從目如刀鋒,變為心有絲絨。

“許多事兒,不是想明白之後才能無所謂,而是無所謂之後,才能想明白。”

顏斯林這樣講是沒錯,但有時候,在想明白之前,他已經迷迷糊糊想不起來了——比如那次和你大吵一架,他氣得摔門而出,咚咚咚衝下樓,發瘋似的快跑了幾十圈,最後蹲在狗尿味濃重的灌木叢邊嘔吐。

但那次是為什麽?他全不記得了。

那些刀鋒一樣明晃晃的瞬間,鈍了,鏽了,被丟在櫃子後麵。他隻選擇性地記得一些絲絨般的時刻,你們美妙的日子中像山與湖,互為倒影的時刻。

2

從水下仰望:晨光**漾著,紛紛斷裂。

沙夏喜歡每天晨起,到湖中遊泳的感覺。自然界的物理現象是浪漫的,比如清晨,湖麵總是鋪著一層薄霧。他紮入水中,感覺自己健康、整齊、銳利,像一艘首次下水的潛艇,對未來充滿掌控感……的幻覺。不止一次,在波光**漾中,他意識到你說得沒錯,“別活得像根發條,沙夏。別每天擰緊自己。你都離開了紐約、上海,來了這兒,你還是像根發條,不停地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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