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枕酒

第一章 愛在第三杯與第七杯之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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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雪天,風冷得像刀片。

十二月的北京。七百人的大棚裏,豎條的巨幅廣告,從天拉到地;到處都是啤酒,人頭攢動如同最新鮮的泡沫。入場口,人們還在絡繹不絕地湧入,保安的對講機裏不斷發出“飽和了飽和了,過會兒再放人”的指令。盲飲大賽還未開始,國內幾個精釀大咖一上台,全場一陣嘯叫;鵝島、波特蘭,還有挪威的幾個吉卜賽式釀酒師也來了。沙夏懷疑全國玩兒精釀的人全都來了。所有不規則的人們,從四麵八方冒出來:有的是芯片設計師,有的是廣告人,有的是餐飲老板,有的是放射科醫生——他們摘下規則的麵具,露出自由本色,把精釀、潮牌、DJ[1]、複古風Disco的標簽貼上眉眼。

主席台設在大棚中央,像一座浮島。主次已經不分了,每個嘉賓都端著啤酒,語言不通的時候,幹脆就幹杯。音樂是世界的語言,酒也是世界的語言。作為友情出場的翻譯兼主持人,沙夏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他在台上,一眼看到你——高個子,黑大衣,黑發紮成高高的馬尾,站在大廳中央,站在人群裏,目光橫向看著過道最右邊的位置,一直站著,太醒目了,像一枚閃亮的銀幣。

在《流動的盛宴》開頭,海明威描寫在一間咖啡館內寫作,看到一個漂亮姑娘走進來,“像一枚剛剛鑄就的硬幣,如果人們用柔滑的皮肉與被雨水滋潤而顯得鮮嫩的肌膚來鑄就硬幣的話。”

頃刻間,這句子跳下來,跌在沙夏心坎兒上,旋轉著,一直不倒,仿佛命運要它拋出一個正反麵,占卜什麽似的。

你像一枚旋轉的銀幣,發光,立在那兒。有那麽一瞬間,主席台變成卡薩布蘭卡,像一個經典故事的經典開頭那樣:“世界上有那麽多城鎮,城鎮中有那麽多酒館,她卻走進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