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海(全二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满·靡草死5(帝俊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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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看着窫窳,握紧双手,万分后悔带他来这一趟。他们窝在自己那四处漏风的屋子里,虽然什么都没有,却舒心畅快,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不用去想什么身世,也不用理会别人,就算是命不久矣,可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不算虚度。所以窫窳一开始说的就是对的,他们就不该来,是他的一意孤行害了师父。

鼓的眼眶通红,他颤抖着将手再次伸出,在窫窳的背上摸到那薄薄的一柄利刃,它牢牢地嵌在窫窳的身体里。鼓用两指捏住那一点寒凉,咬紧牙关,终于心一横,手中用力,把那柄薄刃拔了出来。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嗒嗒蹄响,一头野牛不知从哪个山坳贸然闯了进来。鼓眼神一冷,手一横,手中利刃飞出,那牛喉头喷血,应声而倒。

再看窫窳,随着利刃离体,后背鲜血涌出,脸上最后的那点血色也消失了。鼓连忙用之前准备好的衣角裹紧伤口,又用手按压,暂时止住血。

他们连日奔波,一身伤病,顾不上吃喝,眼前这头牛处理一下正好可以给窫窳果腹,有了体力才有希望恢复身体。鼓取了牛身上最鲜嫩的部分在溪边洗净,又架火烤熟,等他处理好拿回来时,却不见了窫窳的人影。

鼓吃了一惊,连忙四顾,却在那头死牛身上找到了窫窳。只见他一身白衣早就不复当初的样子,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鼓身上的血,还是此时正在吞咽的牛血!

他伏在牛背上,口凑近那头牛的颈脖处,就像渴极了的人大口大口地吞咽还冒着热气的鲜血,浑然不顾自己一身狼藉。

“师父?”鼓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窫窳,这是因为受伤太过,所以需要补食吗?但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那边窫窳听到了鼓的呼唤,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小鼓,你回来了。”鼓走到他近前,上下打量他,发现他的气色竟然好了很多,难道是生血比较有效?鼓暗自思忖。

“小鼓?”窫窳见鼓不出声,唤了一声,又看到他手里用叶子托住的牛肉,便把他拉到一旁,“快吃吧,吃了再好好休息一下,师父守着你。”

看到窫窳关切的神情,鼓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只是饮些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恢复原身时也吃过。

看到窫窳竟然行动自如,鼓瞬间又高兴起来,看来那不死药果然有效,不枉费自己奔波一场,只要窫窳从此以后能好起来,自己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鼓擦擦手上的水,撕下一片牛肉递给窫窳:“师父,你先吃,虽然没有视肉好吃,但我注意了火候,应该还是能入口的。”

窫窳接过来,转手却将肉塞进了鼓的口中:“让你吃你就赶紧吃,吃块肉也要推三推四的。师父已经好多了,别瞎操心。我说过的话我记得,我会陪着你。”说完窫窳笑起来,眼睛弯弯地看着鼓。

此时,见到窫窳这个样子,鼓终于觉得一直提着的心落回了原处,脑中一直紧绷的弦“嗡”的一声松了。一瞬间所有的害怕、担心和不知所措集体爆发再一起消失,身上所有的伤口却开始叫嚣着疼痛,可他顾不上这些,只是一把抱住了窫窳,泪潸然落下。

“师父,我害怕。”

“小鼓不怕,师父在呢。”

两人不敢停留太久,匆忙上路。

窫窳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鼓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窫窳忽然变得十分嗜睡,开始还强打精神和鼓说话,可是说着说着就没有了回音。中途他们又杀了一匹野马,窫窳喝了一些马血后精神短暂恢复了一些,但立即又陷入了沉睡。要不是他的鼻息声就在鼓的耳边,鼓简直忍不住又要乱想。

这些都是小事,鼓背着窫窳赶往昆仑边界时想,只要他们出去,一切都会好的。

鼓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往前去,终于昆仑边界在望,只是这次又来了人,来的还是熟人。

陆吾、蓐收和英仪一字排开,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你们也要拦我吗?”鼓看着眼前熟悉的三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横刀在手,“那就来吧。”

“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蓐收着急地喊道,“你可知道西王母已经下了令,整个昆仑都在捉拿你们,只要捉到你们就可再赐不死药!”

“猜到了。”鼓淡然回道,“不错,葆江是我杀的,药也是我抢的。你们要是想捉我换不死药,那就来吧。”

“你!”蓐收被他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陆吾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迈步而出,对鼓说道:“既然是西王母下令,各家各族都会闻令而动,何况还有不死药。我们赶在他们之前候在这里,就是希望听你述说原委,看此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到陆吾这样说,鼓缓缓放下手中的刀:“你们来晚了,我这一路而来,早就有人知道了消息,我已经跟他们交过手了。”

“是何人?”旁边英仪开口道,又看到鼓似乎有伤在身,“你受伤了?”

“我没事,其中一个是朱厌,还有一人蒙着面,手中使薄刃,不知道是谁。”鼓摇摇头回道。

“你已经跟朱厌交过手了?”蓐收又着急地道,“他可不是一般人。”说着他就想过来看鼓的伤势。

鼓见状后退了一步:“你们别过来,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不要搅和进来,只要让开道让我们过去,就算我们没有白相识一场。以后,我与师父也永不再回来,我们就此别过,相见无期。”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兄弟一场,你遇到这样的事,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是不是大哥?”蓐收说着,也不管其他,一步跨过去和鼓并肩站在一处。

鼓见到蓐收如此,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英仪见状,沉吟片刻,也迈步走了过去。陆吾见他二人过去,却没有搭话,也没有任何举动。

“大哥?”蓐收见状连忙去唤陆吾,“我们要帮鼓逃出去,是不是?”

“我不是不帮他,但是首先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最好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逃跑。”陆吾见蓐收着急,解释道。

“可是大哥……”蓐收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有人高声说话。

“陆少主果然是明白人,你这一步跨出去可就是与西王母为敌,与整个昆仑为敌,这可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是关系整个陆吾族的大事,可要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来人声音尖细,声调高昂,带着一股生怕人听不见的刻意感,正是那日见到的毕方族的长老,而他身边的毕方族的一群人,正簇拥着他们的少主。

“又是你们,当日还没有被打怕吗,还来讨打?”蓐收一见来人,厉声问道。

“哼,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可不只有我们来了,你看看还有谁!”说完,他们让开道路,从远处走来六个白衫白发之人,正是当日的六巫。

在六巫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群聚集,显然都是听到了风声后赶到此处来缉拿凶手,顺便看能否分得一颗不死药的人。

“大家请听我一言!”眼见人越来越多,此事怕是难得善了,陆吾手臂一举,高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