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海(全二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夏至·半夏生2(帝俊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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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一开始在空中飞驰了一阵,又落了下来,四兽在冰原上奔跑,最后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冰缝前,一头扎了进去。

也不知道水下有多深,入眼一片漆黑,只有宝车本身带着莹莹之光照亮四周,再往下潜,远远就见水中光明大盛,似有宝藏一般,等近了发现,竟是一座恢宏的宫殿。

宝车就像一叶小舟,缓缓地靠近这巨大的造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男子的授意,宝车开始绕着宫殿缓缓而行。

那巨大的宫殿坐落在一片望不到边的红珊瑚之上,白玉成柱,龙甲为堂,紫贝作阙,整座殿宇流光溢彩,富丽堂皇。无数海中生物顶礼膜拜,出入其间。

太一和羿跟在后面,不禁为在深海之中看到这样的奇景而惊叹,特别是羿,悄悄对太一说:“我开始还以为这小子把全部家当都穿身上了,现在一看还小瞧他了,真是有钱人!”

太一抿唇,差点没笑出声。

那人懒洋洋地坐在车中,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也一莞尔。

宝车绕了几圈,估计是炫耀够了,男子动动手指,宝车掉转了方向,往宫殿正门而去。宝车到了正门,所有人见到都呼啦一声跪到地上,一起呼道:“恭迎主上回殿。”

那男子并没有下车,只是一只手轻轻抬起,于是众人起身,躬身候他先行。

等进了宫中,又往前行了一阵,到了正殿门前,宝车终于停下,大殿之门轰然开启,男子当先走了进去。其他人看着太一和羿,纷纷拿目光催促,于是两人也踏入殿中。

殿中果然也是金碧辉煌。男子坐在主位,托着下巴,打量太一和羿:“这从极之渊多少时日也没有外人来访,两位从何而来?”

太一上前一步道:“我们到处游历,听闻凶水有九婴作祟,打算前往。无意之中掉进极渊,才得见阁下。”

“哦,前往凶水去除九婴,”男子又仔细打量两人,“看来你们对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说完他忽然哂笑一声,“不如我们先比画一下?正好我最近闲得无聊。”

羿听他此语,也哂笑一声:“我看阁下倒是忙得很呢。”意指刚才在洞穴中男子的所为。

“你懂什么?”这男子被人说破竟然也没有生气,“这是我和阿织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外人哪里能懂。如今你们到了这里,我也不怕你们知道,没有我带路,你们是绝没有可能离开从极之渊的,更不要说去什么凶水。”

“今日我心情不错,就跟你们讲讲我和阿织的渊源。”那人说着,随手整了一下衣裳,“反正你们一时也出不去,而我也好久没有人可以说说话了。”

男子自称冰夷,是这广大无边的从极之渊的主人,本来也曾走遍大荒,踏遍四海,平生所好只有华美之物,为此不惜到处搜寻。

“这白色大地一望无际,只有积雪坚冰,大风呼啸,把人和心似乎都冻住了。我早已见识了别处的风景,又怎么甘心就这样留在这里。可是我是这里的王,这里的大小生灵都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为了自己就远离故土。于是我到处搜寻华美之物,要在这暗无天日的极渊也造出一片乐土,要所有人都活得兴味盎然。”

“扯远了。”冰夷手里握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美酒,饮下一口。

他自己不觉得,但太一和羿听完他的一番话后,看他的眼光已有不同。

“后来我因与人争斗,不慎受伤,好不容易脱险,还没有回宫就倒下了。”冰夷道。

“后来你被她救了。”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波澜不兴。

“是的,虽然这情节十分老套,但事实就是如此。”想是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冰夷一双琉璃眼中眼波流转,似要发出光来。

“那时我也没有想到会被一个鲛人所救,毕竟在极渊,甚至整个大荒我都从未见过她的同类。我受了伤,掉入了她所在的洞穴之中,当我睁开眼的一瞬间见到眼前的鲛人,疑似在梦中。

“当时我伤重无法移动,又不知道她的底细,于是勉力幻化为她的同族。因为当时只是勉强施为,结果竟然成了少年模样。果然她喜不自胜,虽然目不能视,但也尽力把我照顾得妥当。她找来海草为我包裹伤口,又为我找来吃食。当我因为伤痛辗转难眠之时,她会轻轻吟唱歌曲,让我沉沉入睡。

“她悉心照料,嘘寒问暖,心疼我的伤势,又问我因何受伤,让我以后千万小心。我说因为受伤,不太记得之前的事了,不知怎么就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此地。她怜我境遇,说自己也有相似的经历,她与我同病相怜,自然对我百般顾惜。我只觉得有些奇怪,但看她只是一个柔弱的鲛人,便没有深究。她说自己叫落梦织,我只唤她阿织。

“这游戏本该在我痊愈之时就结束了,可是我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甚觉新鲜,加之鲛人在整个大荒本就极其难得,因而一时犹豫,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她歌声动听,每次听到都让我如痴如醉,有种如梦似幻之感;她长得好看,虽然和我相比还差一点,但我相信她一定是鲛人之中最好看的;她还会织绡,鲛绡难得连我也没有。我想要她多织几幅,回头着人裁成一件衣服,所以就说自己需要鲛绡才能换取吃食。她毫不怀疑,尽心尽力织了给我,如今我那衣服只缺一只袖子了。”

冰夷在高位之上得意扬扬地说着,眼中神采奕奕,好像真是为了那一件衣服才乐此不疲。

太一和羿同时一笑,这冰夷虽然行为欠妥,人却不算坏,且心生情愫而不自知。

想到此处,太一取出一物:“阁下既然喜欢华美之物,不知此物入不入得了你的眼?”一支金羽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那冰夷看这两人浑身上下灰扑扑的,一副身无长物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鄙夷,一时兴起,这才带他们在宫外好好转了几圈。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当即目露惊叹之色,另外一个虽然不动声色,但想必也在心中咋舌不已。这样的人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宝贝来?

他乍见太一手中金羽,不以为然,这能是什么,一根金黄的鸟羽有什么大不了的?黄色的鸟多了去了,拔根毛就在这里显摆,真是没见过世面。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问:“你那是什么鸟的毛?黄鹂,黄鹤?左不过就是只金凤的羽毛。”他边说边摩挲自己手上的戒指,“让我来告诉你,这大荒之上什么羽毛是最珍贵的,是东海的金翅鸟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