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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走来了一个人,蓬头垢面,像是赶了不短的路,看到这里河滩边的杂草堆,面露喜色,加快脚步直奔而来。小蛇倏忽一下缩进了水的深处,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这陌生人。
他来到了近前,先用水沟里并不那么干净的水洗了洗脸,然后就一头扎进了草堆里,旁若无人地呼呼大睡。
等了好一会儿,小蛇从水中探出半身,往那人的身上张望。见他穿着破衣烂衫,发丝散乱;再往那张脸上看,却吃了一惊,那是一张过分美丽的脸,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男子身上。他随随便便躺在草堆上,竟就使周遭这乱七八糟的环境也显出一种美来。
小蛇惊叹,往上探了探身子,几乎要凑到那人面前,仔细打量。
嗯,双眉修长,飞扬入鬓;眼睛狭长,不知道睁开是什么样子;鼻子高挺;至于嘴巴嘛,不是现在流行的薄唇,是一张丰润的嘴巴,难怪样貌秾丽,光彩照人。这样的容貌长在男子身上,只能感叹造化神奇,似乎连青丘的狐族都比不上呢。
忽然,小水蛇扭动的身躯被一只手抓住了。
“没人告诉你这么盯着人看不礼貌吗?”男子睁开了眼,用手指拨弄着小蛇,笑嘻嘻地说。
“啊,放开我。”小蛇挣扎起来,“没人告诉你这样抓着人家也很没有礼貌吗?”
男子闻言松开了手,却并没有起身,还是躺在原处,只是把手枕在脑后,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只有自己手指粗细的小蛇。
嗯,原来他的眼睛长这样子,看似漫不经心,却又神光内敛。
见他这个样子,小蛇胆子大了起来:“你长这么好看,不被人多看看岂不浪费?”
那人一愣,莞尔点头:“你说得有理。”
小蛇很高兴地看着他:“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你这个问题也问得好,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男子又赞了她一句。
莫不是个傻子,为何这都不知道?小蛇暗自腹诽。
一看就知道这小东西脑子里在想什么,男子抬头看着天,说:“为什么一定要有目标呢?你看那风,就没有什么目的,随便吹去哪儿都很好。”
“这倒是,”小蛇点头,“我整日在这小水沟里游**,在泥巴地里钻进钻出,也觉得挺好的。”男子赞许的目光对上小蛇的豆豆眼,他眨了眨眼,又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
看这懒人没一点起身的意思,小蛇忽然觉得自己也困了,于是又靠近了他,慢腾腾地爬进他的掌心,蜷成一圈,就此睡去。
男子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正准备起身,忽然觉得手上异样。他低头一看,刚才那条小白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他的食指,像个指环一样绕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功夫,他晃了几下手指也不掉,她莫不是把自己打成了个死结?
这倒是个有趣的。
他用手指戳戳:“醒醒,小蛇,我要走了。”
九婴睡眼惺忪地醒来,把自己的身子从他修长的手指上挪下来,盘在他的掌心,问他:“这就要走了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听,风起了,我又要走了,等我下次再来,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好,等你下次再来,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
“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就见平地风乍起,瞬息变成席卷之势,那风卷起了枯草,**起了水沟里的涟漪,同时也卷走了男子的身影。仿佛只是一瞬,人就在眼前消失了。
风停万物止。
小蛇又回到了泥中。
等到草木枯黄,又一次万物衰败之时,风又带来了那个男子。
这次他要整洁干净得多,手指钩着绳结将一坛酒背在身后,晃晃****地来找小蛇。
之前的小水沟已经变成了一条小河,且明媚了许多。之前的小水蛇也长大了不少,细白的鳞片闪闪发光,她缓缓从草地深处游出来,舒展身躯,探出半身。
“是什么东西?闻着有些香。”
男子从身后拿出那一小坛酒,在手里晃了晃:“酒,有没有喝过?”
九婴又上前,她如今长得已经和男子差不多高了,于是就攀着他,凑近那坛酒。
“哎,酒不是这样喝的。你先下来。”男子说着把酒坛放到地上,又把酒封起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
九婴于是从他臂上滑下来,到那坛酒跟前,凑近了一触竟然有一股冻气扑面而来。
“此酒由极北的风雪酿成,我那时匆匆而去,就是为了去候这场风雪。”男子见她凑近,就地一坐,随意开口道。
“我在风雪眼中取得雪髓灌入坛中,再加入我之前取的岩火之心。这两者本不能相融,但一起放入我这好不容易找到的酒坛子中,再封入万丈冰层之下,这两者就可以互相较劲、抵消,最终融合,酿为这天下难得的寒极又烈极的美酒。我守着它直到酿成,今日才起封便赶了过来,邀你品尝。”
听了他的话,九婴便不管那冻气,伸出芯子去够坛中的酒液。她甫一尝确实极寒,冰雪之气仿佛要把她整个冻住,可是一瞬过后,又有如烈火般的滋味在口中绽开,烧遍全身。就在那一刻,仿佛她也到了极寒之地,领略了那场风雪;又好似到了地心,被烈火灼身,痛快至极。
她越喝越是上瘾,便干脆把小小的坛子弄倒,张开了嘴去接那汩汩而出的酒液,直到喝个底朝天,一滴不剩。而那男子只坐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也不管九婴喝完之后醉倒在地,一动不动。
又静等了一刻,再看旁边的白蛇,似乎粗壮了一些。再过片刻之后,醉倒的白蛇开始翻滚起来,冲天酒气之中,她的身躯不断膨胀,越来越大。至此,这酒的效用方才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