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從未有一刻像如今這般痛恨自己這滿身的神力，它禁錮著她，讓她一刻也不能離開。
可是，風醉中了九不悔，她要怎樣才能去救他？
自她斥責了其他人，並直接滅了老大之後，他們好長時間都不敢冒頭，更不敢出聲，看起來更加順服了。本來他們陪著她，她也願意由他們陪著，所以雖然早就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卻沒有幹涉，彼此相安無事，本也可共生共存。
可是有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了風醉，那是她在心裏掙紮了千萬遍才忍心放手的人，是她此生唯一的執著。他們動了風醉，雖然隻是其中的一個，但也絕不能姑息。他們是從她這裏而來，自然生死都要掌握在她手裏。
但她也知道，他們現在都在暗處觀察著她。在她上次還沒有出手之前，他們中也許隻有一個老大有膽子反抗她，可是現在，他們雖然看起來比之前更敬畏她，可是老大的結局讓他們開始人人自危，也許他們每個人心裏都生出了一點與之前不一樣的心思。
這些都無所謂，因為他們沒有能力逃脫她，更休想反抗她。不管他們心中是怎麽想的，老大的例子就在眼前，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麽去救風醉。
一想到風醉可能已經毒發，正不知道在何處受苦，九嬰就感覺心如刀絞，坐立難安，恨不得立時就飛到他身邊去。
此刻無疑是九嬰最矛盾的時刻。她一麵對不知在何處的風醉牽腸掛肚，一麵又放不下這片自己棲息的大地，內心的念頭反複拉扯，日思夜想不知到底該如何。她幾次都欲脫身離去，腳步踏出卻又躑躅不前。
在不飲不食、不眠不休的幾日煎熬之後，九嬰形容憔悴，眼中充滿了血絲。
她知道這樣不行，於是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了，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不要再想。於是她待在河底，想像平日那樣休息一下，隻一下就好。
那個聲音就是此時出現的。
那是一個沙啞如蛇語一般的聲音：“你去吧，掙紮什麽呢？你不是最在乎他嗎？”
“不，我不能離開這裏，我不能丟下這些。”半夢半醒間，九嬰看不清來人，隻是搖頭拒絕著。
“真的嗎？你真是這樣想的嗎？那九不悔到底是誰下的呢？”那個聲音輕笑一聲，又接著道，“如果你心裏完全沒有這種想法，老大又哪裏來的主意？要知道隻要你有過一絲這樣的念頭，哪怕隻是一個瞬間，就會被他們捕捉、揣摩、放大，再演變成一場鬧劇，或者悲劇……”那個聲音縈繞在耳邊不散，九嬰心緒不寧，想從混沌的狀態中掙脫。
可是那個聲音不肯放過她。
“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完全無辜的嗎？你好好想一下，那九不悔是怎麽製成的，嗯？”那個聲音忽遠忽近，卻如一根針刺破耳膜，讓她無法逃避。
“是……是我的鱗甲，是我的鱗甲製成的！”霍然，九嬰睜大眼睛醒了過來。
她想起來了，老大偷偷摸摸動手的時候，她是有感覺的，隻是她沒有細思，也沒有太過在意。是呀，她的鱗甲乃至毒之物，她怎麽就忘記了呢？
但她不是有意的，她是渴望風醉能留下陪她，可是她絕沒有想過用毒去害他！可是，可是那毒藥是用她身上的鱗甲製成的，說與她沒有關係，說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聽起來是如此蒼白無力，就像是狡辯。
那她還能不能去找他，還有沒有資格去找他？
九嬰發現自己又陷入了另一重矛盾之中，就像陷入一個巨大的泥潭，越來越深，越來越難以自拔。
可恨的是那個聲音還在繼續。
“怎麽了，現在想清楚了？你還要去找他嗎？你想過你們見麵的情景嗎？比如，他知道自己中的毒是你親手製的……”
“你閉嘴！”九嬰大喊出聲，“你是誰？你怎麽敢這麽跟我說話？！我告訴你，你聽清楚，不是我製的毒，我不知道，我沒有想要害他！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
“哦，我好怕呀。”那人聞言卻隻是一笑，戲謔道，“讓我開不了口？就像你對付老大那樣嗎？那你好好看看我是誰。”那人從半明半暗處走出來，漸漸露出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和老大一模一樣的臉！
“你……你到底是誰？我明明……明明把你……把你……”九嬰驚惶未定，話都有些說不清了。
“把我殺了。是呀，我是被你殺了，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你還是如此不成器，如此虛偽怯懦，那我隻好又回來了，再幫你一次。”“老大”忽然貼近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九嬰瞳孔睜大，她沒有想到“老大”竟然去而複返，又重生了？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眼前的“老大”雖然和之前的那個長得一模一樣，可是話語間又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他洞察人心，言語惡毒，仿佛能窺探她心中所有的秘密，甚至她自己無意間的意識。
他變得更加可怕了。
看到九嬰眼中的畏懼，“老大”不禁得意地笑了：“怎麽，怕了？覺得我很可怕？”他驟然止住笑，盯著九嬰的眼睛道，“你不是說我們都來自你嗎？我可怕？到底是誰更可怕?”
“不！”九嬰不受控製地喊出聲，這個認知比她剛才知道毒來自自己的鱗甲還要令她崩潰。
“不，不是的……”九嬰竭力控製住自己，不自覺地避開“老大”的逼問。
“不是什麽？你想否認自己是這樣的人？”“老大”卻不想放過她，“這沒有什麽好否認的，就因為你是這樣的人，我這不就又來幫你了嗎？”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