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是天生的王者,惯于发号施令,甚少语重心长。他周围的人都已不敢看他的脸讲话,他对所有人也都一张脸孔,但对我却不同。
兄长一直待我一如既往,从未变过。其实我们几乎同时诞生,就因为他比我早了半刻,就这样成为了兄长,再加上我出生时没有神力,他便十分小心,时时处处看顾着我。
也许是天赋神力,兄长成长迅速,很快长成了成年模样,心智、能力也一并成熟;而我却因为缺少神力,仍是少年样貌。所以无论我有什么愿望他总是尽力满足我。
我们一起住在部落建造的大屋里,他总是尽量把我带着身旁,就是一时有事不便带着我,也派人层层守卫于我,确保我不接触到外面的人。虽然我也是一只金翅鸟,却感觉像是长在笼子里。
记得有一次我实在是太想到外面去看看了,看看不一样的人和风景,于是我绕过了守护我的侍卫和服侍我的仆人,他们的值守时间我十分清楚,终于跑出了屋子,奔向我渴望以久的世界。
我第一次独自看到大地、山川,看到围绕大屋聚集的层层叠叠的部落,看到族人们辛苦劳作,而与我同样大小的孩子们则在到处疯闹着。眼前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新奇,我从来没有机会这样仔细地看他们,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表情十分生动,不像那些侍候我的人。
我虽然有些羡慕他们,但并不轻易靠近,我知道兄长把我一个人放在大屋的用意,我必要保护好自己免得他忧心,所以我看一眼就满足了。
我看到远处的山上,高高地飘扬着金黄的旗帜,迎风展开的时候能够看到巨大的金翅鸟的样子,它仿佛无声地庇佑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这个图案我在大屋的各个地方都能看到,但是最璀璨的是在兄长飘摆的衣袍上。因此我每次看到都认为那图案指的是兄长,不是我。
我就是兄长羽翼下的一个普通人,和这里的每个人并没有不同,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不曾用自己是兄长的弟弟这一点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即使我知道如果我说出来,兄长一定会满足我。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只是想亲眼看看兄长护佑下的其他人,看到他们一样好好地活着,然后回去心安理得地继续做我的普通人,就够了。
就在我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精致的小女孩冒冒失失地冲到了路中间,睁着一对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显然也是个不经常出门的孩子。她还小小的一团,长得如花儿一样,愣愣地站在路上,看着往来的行人、叫卖的小贩,还有到处跑闹的孩子,渐渐,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看到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偷跑出来有多么不妥,兄长一定担心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可是看到这小女孩一个人站在这里又有些不放心。
正想过去的时候,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子假装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那女孩哎呀一声坐到了地上,那男子赶紧去拉,口里连连说着道歉,却趁那孩子不备,扯走了她腰间的配饰。
女孩正待叫人,又跑过来一群人,同样衣衫破旧,其中一个一把抱起那小女孩,说道:“小妹妹不用怕,我们带你去追坏人,把东西抢回来。”那女孩已经愣住不知作何反应,眼看就要被那伙人带走。
我跑到他们身前拦住他们,手里举起自己的配饰,“你们想干什么?我把这个给你们,放了她。”
随着我把那枚雕刻着金翅鸟纹的玉佩举起,所有人呼啦一声全部跪倒在地,“金翅鸟纹,是族长,是族长的玉!”同时,出来找我的人也来到了我身边同样跪倒,恭敬地请我回去。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终于意识到我并不是个普通人,就算我一丝神力都没有,也注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回来后,兄长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之前服侍我的人全部换了,再也没人见过他们,而我再也不会一个人跑出去了。
哥哥还在议事,这时的我已经在院子里练了好一会儿箭了。这是我自己找的新消遣,就在院子里拿着弓箭射果子,在兄长每日必经的路上,他每天都能看到。
等到第一个果子落地之后,兄长提出来带我去打猎。
我们并没有走很久,大屋附近就有一片密林。这是为数不多的兄长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光。他现在越来越忙了,我有时一整天都看不到他。所以有这样的机会和他在一起说说话,我很高兴。
他还是照例地问我最近身体怎么样,吃穿可好,有什么高兴或者不高兴的事情,我就会把我经历的事情拣些有趣的告诉他。
其实我的生活单调,活动的范围也就那么大,可以讲的实在是不多,就算我尽力渲染,也不会有趣到哪里去。但是兄长总是很耐心地听我讲,有什么忽略的地方,还会时不时地问我的感受,好似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没有陪在我身边的遗憾,以防我有什么不妥。
我喜欢这样和他相处的时光,就这样随意地说着话,什么都不想。有微风从我的发上拂过,又轻快远去,如同我的心情。
正说着,我忽然看见了一只有七彩羽毛的鸟儿站在树梢,那是一只我从未见过的鸟,有长长的尾翼,身上如披织锦,见到有人来,“啾”的一声如一片祥云一样飞远。
兄长也看到了那只鸟,对我说了声想要?便准备动手。我连忙拉下了他的手,对他说我自己先试试,如果射下来就用它的羽毛给兄长做帽子。
那只鸟并没有飞远,一会儿又停了另一处枝头,歪着脑袋似乎在打量我。
我看准机会,弯弓搭箭,一箭射去,可惜片羽未落,那鸟展翅又飞走了。我并未气馁,而是搭了第二只箭在弓上,准备再试一回。一会儿,那只鸟儿又飞了回来,同时我也听到了远处树上传来的几声稚嫩的“啾啾”声,原来是有雏鸟在此。
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犹豫了,射死这一只,也就等于射死了好几只。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旁兄长一把拿过我的箭,“嗖”的一声一箭射出,那只鸟应声而落,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不再动弹,远处树梢上“啾啾”之声急而凄切。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兄长。他的眼眸如水清亮,透出泠泠冷光,问道:“你不是要它的羽毛吗?”我愣了片刻,然后回答他:“是的,谢谢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