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全集:凌渡宇合集(全12册)

第十册 异灵 正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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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他和沈翎心中想的只是去地层内找一艘失事坠下的飞船遗迹,或飞船内异星生物的遗骸,从没想过那种生物仍能活着,就如往海底一条沉船内打捞宝物,从没有想过沉船内仍有活人一样。

海蓝娜来到他身边道:“你在想什么?”

凌渡宇苦笑道:“不要问,我不敢想。”跟着接口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海蓝娜眼中散发着敬慕的神色,正容道:“圣者是我所属‘彼一教’的开宗大师,这三十年来,一直隐身在洞穴内,闭关禅坐,只喝清水,教务全由他的弟子主持。他在印度教内,地位超然,尽管横行霸道如王子,也不敢拿他怎样。”

凌渡宇皱眉道:“这真是奇怪至极点。”

海蓝娜道:“我们也很奇怪,六个月前出关后,他召我前去,这之前他从不认识我。我记得那天他向我说了一些非常怪异的说话。”

凌渡宇好奇心大起,追问道:“什么话?”

海蓝娜露出疑惑的神色,回忆道:“他说‘生命的机缘终于由死灭带来,你的赌场将有两位贵客光临,他们负有特殊的使命,你要助他们完成’。”

凌渡宇道:“你怎知是指我们?”

海蓝娜道:“我也不知道,只知碰见你们时,就像有个声音在心内告诉我:是他们了。”

凌渡宇愕然。原本离奇的事,现在更蒙上一层神秘莫测的色彩。

海蓝娜茫然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凌渡宇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海蓝娜点头道:“说罢。”

凌渡宇道:“我要立即秘密起程往新德里,好好地教训王子一顿。”

海蓝娜瞠目结舌,不知怎样反应。

王子势力遍及全印度,他不来惹你,是上上大吉,遑论去教训他一顿了。

云丝兰不施脂粉,穿着轻便的恤衫牛仔裤,戴上遮阳镜,走进新德里的一座百货场内。她敢担保没有人可以认出她来。

叫卖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闹成一片。

她漫无目的地绕了几个圈,来到东面的入口,这是凌渡宇和她约定的地方。

苦候了足有二十分钟,一个印度大汉迎面走上来道:“大明星!给我的女儿签个名好吗?”

云丝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拍着胸口道:“差点吓坏了我,估不到你的印度话说得那样好,难怪王子的手下眼白白地被你逃了。”

凌渡宇道:“来!到货车去。”

云丝兰讶道:“货车?”已给凌渡宇一把拖着往前走,直出商场,在街上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辆货车前,两人坐上车头,货车开出。

货车在城市内穿插,这是市中心的区域,沿途看到大大小小的草地和广场,街道宽阔,挤满了行人。

凌渡宇往市西北的商业区驶去。不一会抵达著名的康诺特圆市场,由两层白色楼房,组成一个大圆盘形的结构,楼房两面都是各类型的商店,圆盘内圈直径达六百米,一座别致的花园位于中央,碧草清池,繁花茂树。商店门外都有廊柱,相互连接成一条圆形走廊,是避开印度的炎阳和无常的季候雨一个理想的去处。

大街上人流如云,汽车如鲫。

凌渡宇把货车停在街角,拉上遮蔽车窗的布帘,转过身来,刚好迎上云丝兰期待的眼光。

不施脂粉的云丝兰,另有一番清丽的美态,凌渡宇忍不住俯身过去,轻轻一吻,当作见面礼。

云丝兰笑脸如花,轻轻道:“你约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这个吧?”

凌渡宇潇洒地耸耸肩胛,道:“只是为这个,也无不可,但你也不会只是为了这个,而出来见我吧?”

云丝兰俯身过来,拥着凌渡宇深深一吻,喘着气道:“我们找个地方,好不好?”

凌渡宇叹口气道:“这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我想你把王子所有的事告诉我,尽可能地详尽,特别是他的敌人,知道的都说出来,甚至你认为无关痛痒的事,也可能是关键所在。”

云丝兰坐正身子,想了一会,开始说起来,凌渡宇只在骨节眼上问上两句。

当云丝兰说到王子从事的犯罪活动时,他特别留神,不断询问其中的细节。

云丝兰说及王子的毒品买卖,道:“王子原本决定了不沾手任何毒品买卖,怕失去部分政客的支持,因为尽管在黑社会里,毒品也被视为不光彩的恶行,可是毒品的利润实在太庞大了,钱能驱神使鬼,一个名叫达德的大毒枭乘势崛起,逐渐控制了北印度的市场,势力向四方八面膨胀起来,王子见势不妙,向达德施加压力,经过了几次大火并,达德处于下风,迫得将本地的毒品发行权让给了王子,而他则负责国际线的毒品贩运,达德在东南亚收集毒品,卖给王子,再由王子加以提炼后分配往本地的拆家。”

凌渡宇插口道:“目前两人的关系怎样?”

云丝兰道:“外弛内张,达德性情暴戾,凶残尤过王子,只不过王子的势力上达政府、下达黎民,蒂固根深,故此达德敢怒不敢言,不过我从王子的手下处,知道达德不断招兵买马,等待一举歼灭王子的机会。当然!王子亦非善男信女……”

凌渡宇道:“你有没有方法侦知双方毒品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云丝兰微笑道:“你算是问对了人,我一向非常积极留心他毒品的交收买卖。”她的笑容泄出一丝苦涩的味道,使凌渡宇感到要得到这方面的资料,她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本钱自是她的色相无疑。

凌渡宇怜惜地道:“我要知道近期的最大买卖,愈是大宗愈好。”

云丝兰指着货车对正的康诺特圆市场道:“明天正午,双方将会在此有宗大交易。”

凌渡宇微笑道:“这便够了!”想了一想,问道:“告诉我交易的方法和形式,假如可能,我甚至希望知道他们今次交易毒品的类型、包装毒品的方法。”

云丝兰道:“达德有个很奇怪的习惯,也很迷信,喜欢把毒品藏在《吠陀经》内,认为这会给他带来幸运,这是王子告诉我的。”

凌渡宇沉思道:“若要掩人耳目,应该是市面流行的版本,希望这次《吠陀经》也会带来幸运,不是带给他,而是带来给我!”

次日。

上午十一时四十四分。

康诺特圆市场是新德里市西北区的中心,九条马路从圆市场伸向四面八方,路旁高楼直插云天,银行、百货公司、书店、大企业林立路旁。

两辆外貌毫不起眼的日本房车,从西面的大路驶至圆市场。

市场内非常拥挤,本土人外,不少是慕名而来的游客。

达德与王子约定在这里交易,就是贪此处四通八达,尽管有意外发生,逃走也非常容易。

日本房车停了下来,四名大汉从先至的房车走下来,其中一人手上提着个上了锁的公文包。

四人下车后毫不停留,进入市场内。

每辆车都留下一人看守,负起把风接应的任务。

后一车下来的四名男子,他们和先行的四名男子保持着一段距离,负起护送的责任。他们并不惧怕警察,警方中有他们的线眼,一举一动均不能瞒过他们。这只是例行的安全程序。一边行,一边以无线电话和市场外两辆车保持联络。

他们奉达德之命,和王子的手下进行交易。早一阵子国际上风声很紧,很久没有这样大宗的买卖了。

先行的四名男子转入了圆市场著名的圆形廊道。

行人如鲫,气氛热闹。廊道旁的商店货物齐全,顾客盈门。

一切看来毫无异样。

先行的四名男子,把提着公文包的男子护在中间,以稳定的步伐,沿着圆廊步行。正在这时,人影一闪。

大汉们都是一流好手,立时惊觉,不过比起来人的速度,他们已慢了一步。

那人由廊道内围扑出,一下子切入四人之间,闪电般来到提着公文包大汉的左侧。

提着公文包的大汉待要探手入上衣内,下阴已被一下膝撞击中,腰还未弯下,两眼给对方以叉开的手指插中,整个人仰跌的同时,手中一轻,公文包给劈手抢去。

后面的大汉大惊扑前,那人把抢过来的公文包迎头向他挥去,大汉举手一挡,脚眼处一阵剧痛,似乎给坚硬的铁器猛撞,立时失去平衡,向前倒扑,直至跌在地上,还不知给人用什么东西袭击。

这时前面先行的两名大汉回身扑来,偷袭者不退反进,以令人难信的速度,箭矢般在两人的空隙间突围,一下子冲进了人堆里,两名大汉这时才看到对方是个身穿印度袍服的大汉,脚下着安装了滑轮的雪屐,在密麻麻的人群中左穿右插,滑行远去。两人狂叫一声,发力追去。

后面的大汉发觉有异,亦死命追来。

气氛一时紧张到极点。

公文包内是价值达千万美元的高纯度海洛因,绝对不能容人抢去。

偷袭者以高速向东方的出口滑去。

追赶的大汉们不愧好手,虽异变突起,眼看追之不及,临危不乱,连忙以手上的无线电话通知在市场外把风的两辆车。

惊叫声此起彼落,追逐在群众中产生极度的慌乱,纷纷避进商店里,整截圆廊乱成一团。

偷袭者身形消失在东面的出口处。

大汉们狂奔至出口时,齐齐舒了一口气,停下步来。

他们的两辆车,打横拦在出口处。失去的公文包,提在他们一方的另一个大汉手内。

奔来的大汉道:“人呢?”

提着公文包的大汉道:“他奔到出口时,我们刚刚赶到,我和阿均扑了下来,他大惊下抛低公文包,在人群中逃走了,阿均追了上去。真气人,若非这么多行人,看我一枪把他了结。”

另一名大汉拿过公文包,看了看完好无恙的锁,道:“小心点,还是查看一下。”

有人取出锁匙,把公文包打开了一条缝,旋又合上,点头道:“没有问题!”上好了锁,道:“快!交易的时间到了。幸好王子的人还未到。”

王子的面色要有多难看就多难看。

公文包在他的办公桌面打了开来,挖空了的《吠陀经》全给打了开来,台上放满了以胶袋密封的白色粉末。

一张条子放在桌面,以梵文写着:“王子:你的死期到了。”

王子大发雷霆,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全是饭桶,一千万美元换回来不值三元的面粉,正蠢材!”

云丝兰走到他背后,安慰地为他按摩肩膊的肌肉,王子绷紧的脸容才松了一点。

他的面前站了战战兢兢的十多名手下,其中负责毒品生意的科加那道:“这几年来我们都是这样交易,谁估到达德会忽然弄鬼?”

王子阴**:“为了钱,这些年来,有哪一天他不想取我而代之!”

另一个手下弥日星同意道:“上星期警方缉获的一批军火,据说就是达德订购了的,可知他是处心积虑要作反的了。”

王子的眼光望向一个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身材瘦削、有点像大学教授的男子伦贝道:“你怎么看?”

伦贝是王子的军师和智囊,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力,闻言不愠不火地分析道:“照理达德的性格虽然暴躁,却是非常精明厉害的人,他若要对付我们,一定会以雷霆万钧之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打击和削弱我们的力量,而且第一个目标一定是王子殿下。”

众人一齐点头。

王子缓缓道:“这些面粉和字条又怎样解释?”

伦贝胸有成竹地道:“这可能是他内部的问题,手下出卖了他也说不定,总之我认为必须把事情弄个清楚。”跟着嘿嘿一笑,道:“达德对我们的企业有狼子野心,路人皆见,不过这还不是动手的适当时刻。”

王子沉思片刻,抬头时眼神恢复平日的冷静,道:“你说现在应做什么?”

伦贝道:“我们给达德拨个电话,什么有关毒品的事也不要说,只说王子殿下要和他会面,假设这事不是由他弄出来的,他一定全无防备,那时可以当面和他解决这件事。”

王子道:“好!就这么办!”向身后的云丝兰道:“给我拨电话。”

大铁闸向左右两旁缩入。

两辆装满大汉的美制大房车,当先从王子的华宅驶了出来。

接着是王子银白色的劳斯莱斯,后面跟着另两辆大房车,颇有点出巡的味道。

车队转入街道的右方,向着总统府的方向驶去。

王子和伦贝两人坐在劳斯莱斯的后座,神态轻松,伦贝的估计没有错,电话中的达德语气如常,立时同意在新德里大酒店的咖啡室内,恭候王子的大驾。

每次坐在车内时,王子都感到舒适安详,这并非车内的华丽设备,而是这辆车是特制的保安车,车厢是用三层的装甲车的甲板嵌成,足可抵挡一般武器,甚至榴弹和小型火箭炮的袭击。

车队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了下来。

王子心想:“异日重建帝国,驾车出巡时,所有这些交通灯都将对我不起作用。”想到这里,不禁闷哼一声。

就在这一刻,身旁的伦贝全身一震,望向左方。

王子顺着他的眼光自然望去,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一切来得像个噩梦。

一辆大货车从右线切过马路,笔直向他的车以高速冲过来,车轮和路面擦得吱吱作响。

货车在王子眼中不断扩大,他的脑海空白一片。

反应最快是王子的保镖兼司机,一看势色不对,条件反射地一脚踏上油门,将轮盘拼命扭向左方,车子一弹一跳,向左方的行人路铲上去。

货车刚好冲到,一下子猛撞在车尾,把王子的劳斯莱斯撞得整架打着转向外飞去。这反而救了王子一命。

货车隆一声爆炸起来,爆出一天火焰,货车冲势不止,它撞上王子车尾时已失去了平衡,这时一个翻侧,压在紧跟王子车后的大房车顶,再是一连串爆炸,烈焰冲上半天。大房车和货车一齐燃烧起来。

四扇车门推开,车内的大汉滚了出来,有两人身上着了火,在地上不断滚动,希望将火压熄。

车队头尾的人纷纷跳下车,有人拿起灭火筒,向燃烧着的货车和房车喷射。

“轰!”货车再发生一下激爆,救火的大汉在火屑四射下,被气流带得跌了开去,一时间再没有人敢靠近焚烧着的货车了。

王子被手下从劳斯莱斯拖出来时,面额淌着两行鲜血,虽是轻伤,形象非常狰狞可怖。

王子咬牙切齿道:“干这事的人呢?”

手下大将科加那道:“货车冲上来前,我们看到有人从司机位跳了下来,从对街逃了去。”

王子脸上肌肉跳动,狠声道:“达德!我要把你斩成一千块,少了一块我就不是王子!”

四周的手下不寒而栗,他们从未见到王子这样狂怒。

达德坐在咖啡室内,悠闲地呷着咖啡。

坐在他右方的得力手下马勒夫道:“不知今次王子约老总你见面,是为了什么事,难道我们秘密囤积军火的事,让他知道了。”

达德身形略见肥矮,却非常精壮,年纪在四十来岁间,动作灵活,一对眼似开似闭,教人不知他心里转着什么念头。

达德哂道:“知道又怎样,我一天未动手,他也拿不着整我的把柄,不过无论如何,仍是小心点好,你布置好了没有。”

马勒夫道:“我动员了六十多最精锐的好手,尽管不能取胜,逃起来应该是绰有余裕。”

达德道:“其实我们太小心了,王子极之爱惜名声,无耻之事虽然暗里做尽,表面还是个大殷商和慈善家,若他敢公然行凶,一定吓退贪官政客对他的支持,这也是他的弱点。”

马勒夫刚要应是,异变已起。

“咔嚓!”一声轻响,从通往厕所和后门处的出口传来。

达德惨叫一声,连人带椅向后仰跌,马勒夫一跳跃起,一把揽着达德向台下滚去。

附近几桌的手下敏捷地弹起来,枪全上了手。

那人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他极其机灵,身子一缩退往餐厅的后门,恰好避过暴雨般打来的枪弹。

接近后门的一台达德手下,是首先追到后门的人,他们听到楼梯响起急剧的步声,向下而去。

达德的手下猛力狂追,蓦地一声爆响,一阵烟雾刹那间笼罩了整楼梯的空间,黑雾不但使人目不能视,还含有强烈催泪作用,一时呛咳大作,追捕瓦解冰消。

马勒夫将达德扶往一角,检视他的伤势,一边道:“老总!不要紧,只是擦伤了肩臂吧,不会有大碍的。”

达德喘着气道:“不管如何,这笔债一定要和王子算个清楚明白。”

新德里的两个犯罪集团,终于拉开了战幕,以鲜血和暴力去解决问题。

凌渡宇回到营地时,工地的开采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

沈翎忙得满头大汗,一见他回来,连忙把他拉往一角道:“你滚到哪里去了,足有整个星期,电话没有一个回来。”

凌渡宇微笑道:“发生了很多事,今晚找个机会告诉你,不过王子暂时不能来骚扰我们了。这处怎么样?”

沈翎道:“所有人都很尽心尽力,我看最多再有一星期,便可以抵达那家伙。”

凌渡宇还想说话,总工程师英国人艾理斯作了个手号,呼唤沈翎过去。

沈翎向他打个眼色,又昏天黑地忙起来。凌渡宇劳碌多日,避进房内修他的静养功夫。

钻油台上亮了两支灯,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营地处一片灯光外,其他三个方向都是黑蒙蒙一片,在天空背景下,清楚显示出远近的山势。

今晚天气特佳,钻油台和整个盆地覆盖在一夜星空底下。

夜风徐来,使人身闲心舒。

沈翎听罢凌渡宇近日所干的好事,大笑起来道:“王子今次被你弄得惨了,希望达德争气点,在王子一枪命中他眉心时,也一枪击中王子的心脏,来个同归于尽,造福印度。”

凌渡宇道:“你真是乐观!照我看还是王子赢面居多,我们最好能趁王子无力他顾前,掘到那东西。”

沈翎沉思片晌,道:“唯有从明天开始,连夜赶工,希望能把时间缩短一半。你说给那兰特纳圣者,不是也说要赶快吗?”

凌渡宇道:“你信他的话吗?”

沈翎皱眉道:“我隐隐感到他的说话很有道理,偏又说不上道理在哪里。但不可不知,兰特纳圣者在印度教内,有近乎神的地位,绝不会无的放矢。”

凌渡宇道:“有没有这个可能,圣者指的是飞船内仍有生物存在?”

沈翎走到油台边缘的栏杆旁,抬头望往无穷无尽、星辰密布的穹苍,吁了一口气,深思地道:“我常常在想,人只是一个小点,站立在一块唤作‘地球’的大石上,而这一块石,在茫茫的宇宙中,亦只是一个小点。包围着这块石是无涯无岸的漆黑虚空。没有什么原因,也没有什么目的。”

凌渡宇欲言无语,沈翎语调荒寒,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奈和凄凉。

沈翎深沉一叹,道:“对宇宙来说,一切生命都是短暂的一瞬,在恒星的火耀下,某一刹那间的生命,活跃了一会儿。就像大海里,偶尔给人投下一颗石子,生出了一圈圈微不足道的涟漪,转眼即逝,大海仍在继续她那永无休止的运动,就像以千亿计的太阳,组成千亿个星系,永不停息地运动,短暂的生命,对它们有何意义可言?”

凌渡宇望向壮丽的星空,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他所看到的星光,可能是一百万年前离开了该星体,现在越过广阔的虚空,照射到他的眼内。宇宙是人类完全无法估量的事物,我们凭什么去猜测她和了解她,失望和无奈的情绪,涌上胸臆间。

沈翎沉默了一会,续道:“生命在这里被投下了石子,生出圈圈涟漪。在宇宙大海的另一处,生命投下了另一粒石子,产生其他的生命涟漪。可是宇宙实在太广阔了,涟漪太弱小了,它们之间永无接触的机会,就像你在印度洋的岸边投下了一粒石,我在夏威夷的太平洋投下了另一粒石,涟漪间实在永无接触的可能,尽管近在比邻,还要它们是同时发生。所以生命几乎注定了是孤独的。”

凌渡宇有点不寒而栗,想起涟漪由小至大,在水面扩散开去,一下子战胜了一切,把水面化成它的波纹,刹那间弱下来,恢复平静的水面,就像一点事也从未发生过,对于深不可测的水下世界,连像对水面那一丁点的影响力也没有。难道人类的兴衰,对于宇宙来说,就如涟漪之于无涯无岸的大海?

沈翎忽地兴奋起来,叫道:“所以当我们现在有希望接触到另一个生命的涟漪,只可以用神迹去形容。”

凌渡宇疲倦地道:“夜了!明天还要工作。”

跟着一个星期,沈翎增聘了人手,连夜赶工,整体的钻井工程颇为顺利,到了第八天清晨,钻井的深度达到二千七百多米,离沈翎估计的三千米,只剩下二百多米的距离。

不要说沈翎和凌渡宇,连其他的人如总工程师艾理斯、美国人威正博士、印籍工程师山那星等亦紧张起来,任何参与此事的人都知道沈翎志不在石油,这快到了答案揭晓的时候了。

这时所有人均集中在钻油台上,看着工人用起重机把升降机吊上台面。升降机是个圆形密封大铁筒,直径达六尺,略小于油井的宽度,勉强可以容纳八至十人。

升降机的外围包着防高热的纤维物质,满布滑轮,刚好与井壁接触,方便上升下降。机顶储存氧气系统,供机内的人呼吸。最特别的地方,机底是透明的塑胶玻璃,又安装了强烈的照明系统,使机内的人,可以对机下的环境仔细观察。

沈翎解释道:“机底的透明底部,是可以开关的,能把人吊下去,进行爆破等任务。升降机的升降,可以从机内控制。”

这时工程师美国人威正博士,指挥着工人把几套氧气呼吸系统,搬进升降机内的储物箱去。

凌渡宇待要说话,忽感有异,抬头往天上望去。

一个奇怪骇人的情景,出现在天空上。

蝗虫!成千上万的蝗虫,绕着钻油塔顶,狂飞乱舞,把阳光也遮盖起来。

所有人都放下了工作,骇然地望着塞满钻油台上空的蝗虫。

凌渡宇望向沈翎,刚好迎上他望来的目光。

凌渡宇心中一震,他看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沈翎,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忧虑。

首席工程师艾理斯一脸骇然神色,来到凌渡宇两人身边,还未发言,沈翎沉声道:“今天到此为止,提早下班,解散所有工人。”

艾理斯道:“这些蝗虫是什么一回事?”他一边说,眼光却望向一些飞到台上的蝗虫,它们扑附在油台的铁架上,扑附在已降至台上的升降机身,尽管工人把它们扑打至死,也不飞走。蝗虫为何如此失常?

直至当天晚上,蝗虫才开始散去。

凌渡宇和沈翎两人共进晚膳。沈翎非常沉默。

凌渡宇低声问道:“什么一回事?”

沈翎抬起头来,突然道:“小凌!我想你立刻离去,离开印度。”

凌渡宇吓了一跳,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沈翎沉吟了半晌,道:“很多年前我也见过同样的景象,不过是老鼠,而不是蝗虫。那是在一九六零年五月,南美洲的智利,一个清早,突然间建筑物内的老鼠都爬了出来,包括刚出生的小鼠,也由母鼠用口衔着,拼命向山区跑去,无论居民拿棍活活将它们打死,也不肯逃回鼠洞去,只是拼命向山区爬去……三天后,该处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市内一半的建筑物倒了下来,死了七千多人……”

凌渡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沈翎苦笑道:“动物有比人更灵敏的感官,可以接收到震前地层传来的低频率,好像地震频密的日本,当地人便懂得在家内养金鱼,每当金鱼举止异常时,他们可以先一步逃到安全的地方。”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地球母亲在危险来临前发出警告,只不过她的子女人类太惯于日常的安逸,忽视了‘现实’以外的事物。”

沈翎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正视现实,立刻离开这里,小凌!我和你对组织都非常重要,我不想组织同时失去了你和我。”

凌渡宇变色道:“什么?明知地震即来,你还要下去?”

沈翎肯定地道:“是的!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凌渡宇道:“难道不可以等地震过后,才继续我们的工作吗?”

沈翎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很想这样做,但你忘记了兰特纳圣者的警告吗?那是刻不容缓的事。”

凌渡宇软弱地道:“你真的那么相信他吗?”

沈翎道:“假设我不是进入了冥想的状态,才能感应到他所说的‘独一的彼’,我可能也会有点犹豫,但事实却是那样,试想兰特纳圣者的冥想修养比我强胜千百倍,他可能早和‘独一的彼’建立了某一联系,他的话我们又怎能忽视。小凌!我不能错过这人类梦寐以求的机会,尽管死,也总胜似平平无奇度过此生。”

凌渡宇苦笑道:“你知道便好!为何却要把我的机会剥夺?”

沈翎想了一会,叹了几口气,终于放弃了劝凌渡宇离去,他太清楚凌渡宇的为人了。

翌日一早,工作如常进行。到了午饭前,营地来了个不速之客找凌渡宇。

凌渡宇一见此人,吓了一跳,忙把他迎进了卧室,道:“阿修!有什么事?”

阿修满脸焦急,道:“不好了!你要救云丝兰小姐!”

凌渡宇心中一凛,知道云丝兰出事了,连忙道:“镇定点!详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修道:“昨天清早,云丝兰小姐的侍女来找我,说了一句话:就是:‘找他’,虽然只是两个字,我已估计到她是要我找你。我曾经到过云丝兰小姐的寓所,见到出入的都是王子的手下……”

凌渡宇道:“那侍女呢?”

阿修道:“她很惊慌,告诉我她即要返回乡间。”

凌渡宇眉头大皱,云丝兰明显正陷在极大危险里,否则总能亲自给自己一个电话,问题是那侍女的可信性,这可能只是王子布下的一个陷阱,引他上钩。照理他和云丝兰的行动异常秘密,怎会给王子识破呢?

阿修道:“我曾经亲自跟踪那侍女,她的确乘火车离开了印度,往南部去了。”

凌渡宇眉头一舒,大力一拍阿修的肩头,赞道:“干得好!这解决了很多疑难,那侍女登火车前,可有打电话或与什么人接触?”

阿修道:“绝对没有!”

凌渡宇道:“好!现在我们立刻回新德里!”

阿修一呆道:“只是你和我吗?”

凌渡宇笑道:“还不够吗?”

云丝兰的寓所位于新德里市近郊的豪华住宅区,是座两层的洋房,屋外有个小花园,雅致非常,尤其是现在夜阑人静,屋内的客厅透出柔和的光线,分外使人感到安乐窝般的温暖,凌渡宇暗叹一声,难怪云丝兰割舍不下眼前拥有的一切,不过看来她目下唯一之计,就是要远离印度,隐姓埋名,除非能干掉王子。一边想,一边审视洋房旁几株高插入云的白杨树,比较树和屋间的距离。

阿修在他身旁轻声道:“就是这幢房子!”

凌渡宇应了一声,轻巧地闪出了街角,大约半小时后又走了回来道:“我在供电给这附近电力的电箱安装了遥控爆炸,希望用不上。”

凌渡宇检视背囊内的物件,包括了轻便的塑胶炸药、爆雾催泪弹、攀山的工具,希望能给王子一个“惊喜”。

凌渡宇望了这印度少年一眼,后者脸上激射着兴奋的光芒,丝毫没有他预期中的畏怯。

凌渡宇道:“我现在要进入屋内,无论发生什么事,又或我逾时未出,你也千万不要现身,只能偷偷地给‘船长’一个电话,知道没有。”一边说,一边戴上红外光夜视镜和防毒面具,拍了拍背上的背囊。

阿修严肃答道:“知道了!领袖。”

凌渡宇莞尔,灵巧地闪出街角,隐没在屋旁的树影里。

阿修只见黑影一闪,凌渡宇已翻进高墙,隐没在花园里。

凌渡宇迅速地越过花园,来到屋的后门,他把两支长长的钢线伸进锁孔,才半分钟,这普通的门锁应声而开,连忙闪身入内。

在夜视镜下,凌渡宇看到自己进入了楼下的厨房内,微弱灯光,从通往屋内的门脚缝下传来,隐约听到几个男人的笑骂声。

凌渡宇来到门前,掏出能发射二十四口麻醉弹的灭音手枪,沈翎为了应付可能的危险,早于半年前从组织处要了小批但非常精良的武器和装备,想不到被他多次先用了,上一次挑起王子和达德争斗的烈性炸药,便是由此而来。

凌渡宇估计王子一方面忙于战斗,对云丝兰的防卫难免简陋不周全,而另一方面,王子应该想不到阿修这条在线,亦不知消息外泄,所以对他应是没有防范之心的。

厨房门轻轻打开。一道走廊直通往灯火通明的正厅,声音从那里传来。

凌渡宇轻灵地推前,听声音只有两个人在那里。

凌渡宇艺高人胆大,一个箭步从走廊扑出去,手中的麻醉枪闪电发射。

两名在玩扑克的大汉,头也来不及抬起,倒了下去。

凌渡宇眼光转到盘绕而上的阶梯,那是往二楼的通道。

他一下扑至阶梯起点,刚好一名大汉走下来,两个人打个照面,大汉反应极快,立时伸手往腰际的佩枪,凌渡宇的麻醉弹已打进他的左肩。

大汉闷哼一声,倒了下来。凌渡宇飙上楼梯,刚好托扶着他倒下的身体。顺手把一支催泪爆雾弹拿在手中。

凌渡宇把大汉轻轻放倒一旁,拾级而上,阶梯尽处是另一个小客厅,墙上挂满云丝兰各类造型照,却看不到其他守卫。

客厅正南处是个大露台,对正上来的阶梯,阶梯的左方有道走廊,通往二楼的屋后。

凌渡宇把警觉提到最高,步进走廊。走廊两旁各有两道门,总共是四间房。

就在这时,他心中忽现警兆,那是给人窥视的感觉,但四周明明没有人,当他生起闭路电视这个意念时,右手的房门“嘭”一声给人推了开来。

换了是其他人,一定会措手不及,可是凌渡宇身经百战,何等敏捷,几乎在同一时间下他已掷出了手中的催泪烟雾弹。

刹那间整条走廊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里,凌渡宇奋力一跃,利用双脚抵着左右墙壁的撑力,升上了走廊的顶部。

自动武器的声音轰然响起,在黑雾中整条走廊闪灭着火光和呛咳声。

一切很快恢复平静。

凌渡宇跃回地上,满意地审视地上躺着的两名大汉,每人都给喂了一颗麻醉弹。时间紧迫,他迅速打开紧闭的其他三道门,一间是空房,一道则是通往天台的门户,第三间是上了锁的。

凌渡宇拿出钢线,伸进锁孔里,屋外这时响起连续三下的鸟鸣声。心中一凛,刚才进屋前,他曾和阿修约好,一下鸣声,表示危险来临;两下鸣声,代表情况危急;三下鸣声,代表刻不容缓,必须立时撤退。这时传来三下鸟鸣,表示再不走便来不及,他几乎想也没想,门锁“嘚”一声打了开来。

门内是个宽大的卧室,淡黄的色调里,一个**被手铐锁在窗花上,跪在墙角,垂着头,长发把她的面孔遮着了。

时间无多,凌渡宇一个箭步飙前往**处,叫道:“云丝……”他第三个字还未说出,已凝固在那里,不敢有任何动作。

**抬起头来,是张美丽的脸孔,可是却不是云丝兰。

他并不认得她是谁,却认得她手上大口径双管散弹枪,只要她一拉枪掣,整间房都会笼罩在巨大杀伤力的铁碎片下,任由他身手如何敏捷,也将躲避不了。

这是个特别为他而设的陷阱。

**向停在身前四尺许处的凌渡宇冷冰冰地道:“不要有任何动作,否则你立即会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

凌渡宇笑道:“你看我的样子像个蠢人吗?”他的声音有种出奇地平和,使人不自觉放下提防的心,他同时拉下了红外光夜视镜。

**呆了一呆,道:“我……”

凌渡宇眼中异芒更盛,牢牢吸引着她的目光。**手上的枪嘴垂了下来。

凌渡宇岂会放过如此良机,脚一起踢飞了她手上的枪,跟着上身用腰劲带前,左手闪电劈在**颈侧,**应声倒地。

凌渡宇急退出房外的走廊处,恰在这时,楼梯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凌渡宇估量这些人是配合**的阴谋行动,暗幸自己以催眠法脱身,一伸手掷出两支催泪爆雾弹,整道旋梯立时被吞噬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里。

一时呛咳声大作。

凌渡宇从背囊掏出自动武器,疯狂向楼梯处扫射,惨嘶和掉下旋梯声音乱成一片。

凌渡宇迅速来到通往天台的门前,一把拉开门,奔上往天台的楼梯。

屋的四面八方响起密集的机枪声,所有窗门的玻璃一齐粉碎。

走出天台前,凌渡宇在衣袋中掏出爆炸遥控器,一按钮,东北方传来一下爆炸声,附近楼房的灯光和街灯一齐熄灭,四周陷进黑暗里。他戴回红外光夜视镜。

凌渡宇轻盈地跃上天台,从背囊中掏出一个铁筒和滑轮。

枪声从楼梯处传来,敌人登上了二楼。凌渡宇在背囊取出一个计时炸弹,校好了在十秒后爆炸,放在天台的一角。

凌渡宇把铁筒向着屋后方二十多码处的一棵白杨树粗大的树干,一按开关,铁筒一阵弹簧的爆响,一支铁钩带着长长的钢线,笔直越过天台和树身间的空间,深**入了树身内。

凌渡宇把另一端紧紧缠在天台的水喉铁上,把滑轮装套在手指般粗的钢在线。

楼梯处传来机枪声,敌人往天台奔上来。

凌渡宇一跃弹起,翻过天台的围栏,两手紧握滑轮的扶把,任由在钢在线滑行的轮轴,把他带得斜斜向二十多码外的白杨树身冲去,不一会脚下经过了花园的高墙,来到树身时,他把双脚一撑一缩,化去了俯冲的猛力。这时他离地足有十多尺高,凌渡宇闷哼一声,一个觔斗,安然翻落地上。

就在同一时刻,天台处惊天动地爆炸起来,碎石激飞半天,烈焰冲天而起。

凌渡宇心想,这总可以把警察惹来吧,尽管以王子的强横,也须立时撤退。换了是别人,现在一定逃之夭夭,但凌渡宇拯救云丝兰的目的未达,岂肯逃去。他隐没在黑暗里,向着屋的正前方处摸去。

在夜视镜下,远近景物清晰可见,云丝兰寓所的正门处停了一列汽车,目下纷纷驶往远处,避开掉下来的火屑。寓所冒起熊熊的大火和黑烟,不断有人从花园的闸门撤退出来,受伤的被搀扶出来,形势混乱之极。

十多名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散布四方,枪头指向着焚烧中的房舍,懵然不知凌渡宇已借钢线滑轮从空中离去。

王子一脸怒容,在几名手下陪同下,站在较远处街道的暗影中。火光把四周照得忽暗忽明。暴行在这种公开的形式下进行,令人发指。

凌渡宇扑至汽车停下的地方,这处只剩下三名大汉守卫,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往火场处。

凌渡宇蹑足伏身,来到王子银白色的劳斯莱斯座驾车的车尾箱处,不一会打开了尾锁,无声无息地缩进了车尾箱内,跟着他把钢线插进了尾锁孔内,造成尾箱盖锁上的假象,否则车头的显示器“尾盖未关上”的红灯将会闪亮,做了这步工夫,他才把尾盖拉下,剩下一道半寸许狭缝,以供呼吸。

待了三分多钟,劳斯莱斯一阵颤动,王子的声音响起道:“撤退!警局那边我的人有电话来,说他们的人十分钟内会到达。”

另一阵声音道:“要不要留下兄弟,搜索那姓凌的杂种?”

王子懊恼道:“人在屋内你们也奈何不了他,何况逃了出来,走!全部走!让我回去生劏了那贱人,把内脏寄给他,哈……”

关门,劳斯莱斯开出。

凌渡宇暗自庆幸,从王子语中的恨意,他知道王子陷入了疯狂的仇恨里。云丝兰是他第一个报复的对象。听他的口气,阿修并没有落进他的手中。

车辆开出。

约一个半小时后,车子速度减缓下来,最后停下不动。车门打开的声响传入凌渡宇的耳内。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天亮。

王子的声音在车外道:“记得放掉所有狼犬巡逻,加强警卫,留心街外每一个角落。”

另一阵声音道:“街上刚才那样静悄悄,没有人可以跟踪我们不被发现?”

再另一把男声插口道:“小心点好!这杂种不易对付,竟然能一手包办,挑起我们和达德的斗争,明明已踏进了我们的陷阱,居然又逃之夭夭,还使我们失去了几个好手……”声音逐渐远去。

车子开动。

不一会车子完全停下来,机器关掉。

凌渡宇掀起尾盖,蹑足走了出去,刚好看到全身制服的司机在上锁。

这是王子座驾的车房。

枪管轻响下,司机中了麻醉弹,倒在地上。

三分钟后,凌渡宇换了司机的红色制服,把帽紧压至眼眉,大步从车房向华宅的后门走去。一边走,一边留意四面的环境,心中暗暗叫苦。

换了是平时,这是个非常优美的环境,高墙围绕着占地六至七万方尺的大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树木掩映。花园正中是一主二副三幢建筑物,正中的华宅美轮美奂,是一座如假包换的宫殿。这时华宅灯火通明,正门处聚了十多名大汉。

出口的大闸与宫殿式的华宅由一道柏油路连接起来,约有四百多米长,路旁植满鲜花。车房十多个横排一起,位于建筑物的左后方。

这样的阵仗和距离,就算王子把云丝兰送还给他,凌渡宇也没有本事活命逃出去。不过目下骑虎难下。狗吠声从右方传来。

凌渡宇吓了一跳,望往右方,一名大汉死命扯着三头要向他扑来的狼犬,一边喝道:“还不快入屋内,我要放犬了!”

凌渡宇知道对方误以为他是那司机,急步走向华宅的后门,他目光锐利,看到大宅后不同的角落都安装了闭路电视,连忙垂下头,来到后门处,门把应手而开,连忙闪身入内。

门内一道长廊,向前推展。

凌渡宇硬着头皮,大步前行,转了一个弯,两旁各有三道门户,其中一道是大铁门。他正要继续前行,人声从另一端传来。

凌渡宇退回转弯处,掏出麻醉枪,时间无多,他一定要尽快找到云丝兰,否则王子盛怒下,她便凶多吉少了,现在只好强闯下去。

脚步声走到与他目下走廊成九十度角的另一条走廊中间,停在那一道铁门前。

凌渡宇探头一看,见到两名大汉在一道门前停下按铃。

声音通过铁门旁的传呼器响起道:“谁?”

站在门外两名大汉其中之一道:“我是沙那星,交更的时候到了。”

“卡”一声,门打了开来,两名大汉走了出来,调笑几句,从另一端走了,来按门铃的两名大汉走了入内。

凌渡宇待要乘机通过,门忽又打了开来,刚才入内的其中一名大汉走了出来,一边回头道:“你拍档先看一会,我去去便回来。”说完关上门,直向凌渡宇的方向走来。

凌渡宇避无可避,叹了一口气,把手枪拿定。

那人转出弯角,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便中弹倒下,凌渡宇把他托在肩上,来到他出来的门户处,心中一动,这里不比车房,不能就让他躺在地上。

凌渡宇按门铃。

门旁的传声器沙沙响起,男声道:“谁?”

凌渡宇沙哑着声音道:“沙那星!开门!”这时他心中有点紧张,假设沙那星不开门,立时就演变成全面战争的格局。

可惜己军只是他一个人,而对方可能是一百人,又或是一千人,谁说得定?

铁门的上方传来异响。

凌渡宇反应极快,立时想到对方正在打开铁门上方的小方窗,以审视按门铃人的身份,人急智生,将肩上那大汉放直下来,自己则伏在他背后,一手抓紧他后脑的头发。

门上的半方尺许的小方窗打了开来。

凌渡宇拿准时间,里面的人刚往外望时,他把昏迷大汉的头贴近方窗,由侧扭向后,造成扭头望向右后方的错觉。

小方窗闭上,门上传来卡的一声,打了开来,他的骗术奏效。

凌渡宇欢呼一声,闪了进去,手中的麻醉枪连发两弹,背着他坐的大汉向前扑倒,一头撞在台面。

三十多个闭路电视在运作着,监察着屋内屋外所有战略位置,花园中狼犬在巡逻,大闸处有十多名武装警卫,对四周虎视眈眈。

凌渡宇把门关上,审视这保安室内的设施。

右手处有个二十多方寸的大荧光幕,旁边有一排特别的控制键,写着“玻璃罩”、“抽气”、“降下”、“升上”、“传音”等等功能。

凌渡宇把荧光幕下的开关按动,光幕闪动着横线,不半刻凝聚成画面,原来竟是那晚凌渡宇和沈翎两人陷身玻璃罩内华丽如皇宫的大厅。

这时王子站在大厅的一旁,来回踱步。二十多名大汉,散立四方。

凌渡宇按了“传音”掣,厅内的声音一丝不漏传入耳内。

王子铁青着脸,在前所未有的盛怒里,他身旁站着他的首席智囊伦贝,后者就是今晚整个计划的设计者,失败使他面目无光。

没有人预料到凌渡宇强横若斯。

大厅正北的门打了开来,两名大汉押着云丝兰走了出来,一直把她押到厅心正中处。

保安室内的凌渡宇,看到荧光幕的中心,闪起了一个红圈,云丝兰和两名大汉刻下正站在红圈的中心,省悟那是玻璃罩笼罩的范围,一有物体进入,这处的电子控制系统,立生感应,以闪动的红圈显现在荧幕上。

凌渡宇脑中灵光一闪,在荧光幕前坐了下来。

云丝兰面色苍白,一对美目布满红丝,人还算精神,微翘的樱唇,使人感到她的不屈和倔强。

王子踏前两步,来到红圈的外围,冷无表情的脸孔蓦地绽出一丝残虐怕人的笑容,一拍双掌。

十多名大汉把四台摄影录像机,从四个角落推了过来,团团包围着云丝兰,一副拍摄电影的阵仗。

云罗兰一呆,望着以她为中心的四台录像机道:“你……要干什么?”

王子阴恻恻地笑道:“我一手捧起了你做大明星,现在为你安排了最后一场电影。”

云丝兰全身颤抖起来,恐惧地道:“不……不要……”看样子她估到王子要干什么。

王子仰天一阵狂笑,充满无限愤怒,道:“这是背叛我的下场,我要看着你在罩内,当空气被抽离时,全身肌肤爆裂惨死的模样……”跟着笑声一歇,两眼毒蛇般望向云丝兰,道:“本来你是我最信任的女人,我还准备将来用你来作陪葬……”

云丝兰胸口强烈起伏,恐惧的眼光被仇恨的眼光代替,道:“我尽管化作厉鬼,也要向你索回血债。”

王子疯狂地笑了起来,道:“假设被我杀死的人都化作向我索命的厉鬼,我王子早已死了一千次一万次。多你一个算什么?”

云丝兰道:“我明白了,你捉不到凌渡宇,你每一次都在他手上吃大亏。”

王子淡淡道:“一时间的得失算什么,当我把录下你死亡过程的电影送到他手上时,希望能有人将他的表情也拍下来。亮灯!”

安装在录像机顶的水银射灯一齐亮起上来,把正中的云丝兰和两名大汉照得纤毫毕现。

王子再命令道:“退后!”

两名大汉退出厅心,退出凌渡宇眼前荧幕的红圈外。

云丝兰勇敢地站着,冷然道:“王子!你知道为什么我听凌渡宇的说话,而不听你的?”

王子冷哼一声,待要发出玻璃罩降下的命令。

云丝兰用尽全身气力,尖叫道:“因为比起他,你只是一只猪狗不如的人渣和畜牲!”

王子面色一沉,忽地狂跳起来,一个箭步飙前,一拳抽击在云丝兰的小腹处,后者惨嘶一声,踉跄倒跌向后。

暴怒如狂的王子进入了玻璃罩的范围,云丝兰退出了圈外。

王子正要说话,异变突起,风声盖顶而来,四周爆起惊呼。

王子愕然上望,恰好见黑影撞来,嘭一声,将他罩在玻璃罩下。

四周的人一齐愕然,伦贝扑至玻璃罩前,大叫道:“保安室,弄错了!还不升起玻璃罩!”

笑声通过传音器,在玻璃罩内外响起。

云丝兰难以置信地从地上抬起头,欢呼道:“凌渡宇!”

众人一齐色变。

王子在罩内狂叫道:“将他抓住!”

通过传音设备,他的狂呼响彻罩内罩外。

几名大汉待要行动,凌渡宇的声音道:“殿下!我想你最好冷静一点,假设你不想我成为你那最后电影的大导演的话!”

王子面色煞白,胸口不断起伏,双手无意识地敲打玻璃罩,喝道:“停下!”

一时内外静至极点。

凌渡宇道:“王子殿下,你现在要小心听我下的每一道命令,不要听错,否则吓到我发抖时,也会按错掣的。”

王子尖叫道:“不!”

云丝兰狂叫道:“不要理我!杀了他!”

王子大口喘气,颓然道:“你杀了我,也逃不出去。”

凌渡宇轻蔑地笑道:“是吗!我一生人都不受威胁,你现在说一个字,是或否,其他一切由我决定。”他的声音透出一种冷硬无情的味道。

王子一张脸忽红忽白,终于低声道:“是!”

凌渡宇道:“我现在每一句话,你都要立时执行,明白了没有。”

王子颓然点头。

凌渡宇道:“现在命令你的守卫把闸门打开,锁回所有狼狗,然后命令你的全部奴才集中厅内,记着!不要弄鬼,这处可以看到你这贼巢的每个角落。”

王子乖乖地发出命令,这杀人狂魔比任何人更爱惜自己的生命。

通过三十多台闭路电视,凌渡宇看到狼狗被锁入铁笼内,通往街外的大铁闸张了开来,所有人手撤进大厅里。

当最后一个人退回厅内后,凌渡宇向王子发出命令道:“干得不错,现在掷下所有武器,全部人面墙而立……好了……云丝兰,你拿起两挺自动武器,到车房取得王子的避弹劳斯莱斯后,驶至屋后等我。”

云丝兰蹒跚而行,领命而去。

王子眼中射出仇恨的狂焰,偏又全无办法。

他百多名手下面墙而立,人人都表现出极大的愤慨,这样窝囊的局面,还是这班横行霸道的人第一次遇上。

王子的座驾车从一个闭路电视的画面转到另一个电视画面,最后停了下来。

一片静寂。

王子试探地叫道:“凌渡宇!凌渡宇?”

贝伦霍地转过身来,正要发出追击的命令,凌渡宇的喝声轰然响起道:“不要动!”

所有人动作凝固。

王子恐惧地叫道:“你要遵照诺言。”

凌渡宇嘿嘿笑道:“当日你不是也向神立誓,在东西掘出来前不来麻烦我们,又何曾遵守。”

王子愕然语塞。

凌渡宇冰冷地道:“由现在开始,我不准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做出任何动作,明白了没有?”

大厅死静一片,只有百多人心脏的剧烈跳动。

凌渡宇迅速退出保安室,退出后门,闪进了银色的劳斯莱斯内。

坐在司机位的云丝兰立时把机器发动,车子开出,往正门驶去。

偌大的花园空无一人。劳斯莱斯以高速冲出大门,左转入马路,以高速离去。

“轰”,王子的华宅响起爆炸的强烈声浪,火焰冲上天空。

云丝兰一震道:“那是什么?”

坐在她身旁的凌渡宇悠悠道:“那是我安装在保安室内的计时炸弹,希望能引起一点混乱。”

云丝兰侧身过来,吻了他一下道:“我从未遇过像你那么了不起的人。”

凌渡宇道:“我们还未脱离险境。”掏出一张地图,指着一个红点道:“你要把车驶到这个地方。”

云丝兰看了一眼,道:“没有问题。”

车子以高速行驶。

云丝兰忽地垂头,轻声道:“都是我不好!”

凌渡宇奇道:“你有什么不好?我可以保证没有一个男人会那样说。”

云丝兰嗔道:“我是说真的……”声音转弱,不好意思地道:“一天晚上我发梦呓,叫着你的名字,王子听到了怀疑起来,揭破了我们的计谋……”

凌渡宇笑道:“你真是好呀,这比任何的吹捧更得我心,过去了的不要想,希望王子被达德的事拖着,给我们一天半天的时间便够了。”话题一转道:“到了目的地,阿修会在那里等我们,换了车,阿修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便随我同回营地。”

云丝兰默然不语,她从未见过王子如此失面子,他一定会不惜代价来对付他们,未来的日子更不好过。不过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凌渡宇淡淡道:“我们要打两个重要的电话。”

云丝兰道:“给谁?”

凌渡宇笑道:“一个给我们的老友沈翎,一个给他们的老友达德。”

“他们”自然是指王子。

凌渡宇回到营地时,是翌日的黄昏。

趁着云丝兰沐浴休息,凌渡宇将整件事的始末详细地告诉了沈翎。

沈翎道:“形势发展到这地步,为什么你不找个地方让云丝兰和阿修避避风头?”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以王子的势力,只要他悬赏一个金额,尽管躲到天脚底,也会给他找出来。你这边又怎么样,照理我们开采的班底中,应该混进了不少他的人,他一个电话便可引起我们很大的麻烦。”

沈翎露出个狡猾的笑容道:“昨晚你在王子处逃出来后,不是给了我一个警告电话吗?由那一刻开始,所有对外的通讯都给中断了。”双手作了个爆炸的姿态。

凌渡宇莞尔道:“不愧是老狐狸,我们现在是与时间竞赛,开采发展到什么地步?”

沈翎低声道:“工程夜以继日地进行着,任何一刻,也可能到达那东西。”

凌渡宇精神一振,放在台面的无线电话沙沙响起,艾理斯的声音传来道:“沈博士!油台这边发生了很奇怪的事,请立即过来!”

两人霍然对望。最重要的时刻终于来临。

十五分钟后,两人爬上了钻油台。

所有人集中在钻洞旁。浓烟从油井中不断冒出来。

沈翎当先大步而行,艾理斯迎上来道:“下面有很奇怪的硬物,钻头没法穿破,反而因摩擦产生的高热,钻头也熔掉了。”

沈翎想也不想便道:“将钻头吊出油井,准备升降机,我要亲自下去看。”

艾理斯沉声道:“沈博士,我有一个要求。”

沈翎一愕道:“说吧!”

艾理斯道:“下面是什么东西?”

沈翎笑道:“假若我知道,为什么要下去看。”

艾理斯道:“我是有理由这样问的,因为我们用的聚晶钻头,尽管最坚硬的矿层,也可破入……”

凌渡宇一拍艾理斯的肩头,道:“老艾!事情很快有分晓,时间无多,快些去办。”

艾理斯犹豫片刻,终于转身去了。

沈翎来到凌渡宇身边,面色出奇地阴沉。

凌渡宇奇怪地望他一眼道:“终于到达了那东西,你不高兴吗?”

沈翎望着数十名忙碌工作的人,叹了一口气道:“有一个问题,你和我都忽略了。”

凌渡宇道:“飞船就在下面,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沈翎望向凌渡宇道:“我们怎样进去?”

凌渡宇目瞪口呆,他想到沈翎的问题了。一直以来,他们只想着通往地底找到飞船,但飞船的物质既然是由不能毁灭的物质造成,他们凭什么可以进入飞船内。

当钻头吊离钻井时,已是翌日早上六时半了。

钻头熔化成一小截废铁,完全变了形。

以艾理斯为首的几位工程师,不能置信地审视变了形的聚晶钻头,这是石油行业中闻所未闻的怪事。

沈翎对钻头一点兴趣也没有,亲自命令工人把钻头移开,换上载人的升降机。

凌渡宇问艾理斯道:“什么时候可以下去?”

艾理斯道:“清理钻井大概要四至五小时,正午后应该可以了。”跟着压低声音道:“你是否觉得山那星那家伙神态古怪?”

山那星是唯一的印度籍工程师,这时他站在另一位美国籍工程师威正博士身旁,神态紧张,不知是过分卖力,还是另有图谋,一直以来,沈翎和凌渡宇两人都怀疑他是王子派来监视他们的人。

凌渡宇耸耸肩胛,道:“你看紧他,有什么问题再通知我们。”

艾理斯还想说话,沈翎走了过来道:“小凌!我们来了贵客,来!我们一齐去。”

凌渡宇奇道:“什么人可以把你从这心肝命碇的钻井移走?”

沈翎老脸一红道:“是你和我的共同小情人:海蓝娜。”

凌渡宇恍然,在沈翎的老拳捶上他的脊骨前,闪身前行。

两人兴高采烈来到营地简陋的会客厅时,海蓝娜急不及待迎上来,两人自然地伸手搀扶,三个人,三对手握在一起。三人同时一呆。

凌渡宇握着海蓝娜的左手,向握着她右手的沈翎苦笑道:“真的要一人一半吗?”

沈翎甩了甩一脸的大胡子,以老大哥的口吻道:“你这么多女人,让了这个给大哥吧!”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打死不离兄弟,好吧。”将手握的纤手,故作无奈地递给沈翎。

沈翎老实不客气接了过来,乘机张开大口在满脸通红的海蓝娜俏脸上吻了一下。

海蓝娜不堪胡子的骚扰,向后仰避,同时把一对被当作货物交来换去的玉手抽回来,嗔道:“你们真是爱玩,人家焦急到要死了!”

凌渡宇笑道:“不要死,你死了,我们的大探险家定会一死殉情,追随泉下。”

海蓝娜轻拨额前刘海,紧张的神态松弛了少许,气得噘着小嘴说:“我打电话来,电话又不通……”

这时云丝兰走了入来,招呼道:“海蓝娜!你好。”

海蓝娜一呆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凌渡宇道:“这个迟些再说,来!先说你来的目的。”

各人坐了下来,海蓝娜望了云丝兰一眼,欲言又止。

沈凌两人立知海蓝娜此行和王子有关,大是凛然。

沈翎道:“都是自己人,放心说吧!”

云丝兰冰雪聪明,表白道:“我离开了王子,且已变成他欲杀之而甘心的人。”

海蓝娜不敢接触沈翎那灼热的眼,望向凌渡宇道:“王子和达德间的大火并……”眼光转到云丝兰身上续道:“你们一定早已知道,我也一直非常留心他们间的事,前天凌晨时分,达德不知用什么方法,摸上了王子的巢穴,双方发生了迄今以来最激烈的战争,两边均伤亡惨重,但整体来说,还是王子以雄厚的潜势力占了上风,在这生死关头,王子突然来见我父亲,恳求他出头,和达德讲和。这并不似王子的性格!”

凌渡宇、沈翎和云丝兰三人对望一眼,他们已知道王子这样做的原因了。

果然海蓝娜道:“王子以对他来说颇为没有利益的条件,换取了达德的停战,然后抽调精锐的人手,准备赶来瓦拉纳西,我一得到这消息,立时乘父亲的私人飞机赶来,唉!我想他随时会到达,所以来通知你们逃走。”

沈、凌两人沉吟不语,一直以来他们都以战略和阴谋占在上风,但若说要和王子正面为敌,无疑螳臂当车,有败无胜。

凌渡宇望向云丝兰,还未说话,后者断然道:“除非大家一齐走,否则我宁愿战死,也不希望给他像猫捉老鼠般四处追捕。”

沈翎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不过走之前,让我们先往油井底去一次,假设真能进入那里,总胜似在外面四处逃亡。”

凌渡宇笑了起来,道:“老沈,还记得七八年在非洲的肯亚吗?”

沈翎也笑了起来,道:“当然记得,那次我们也是以少胜多,好了!时间无多,我们到钻油台去……”

四人站起身来,步出门外。外面阳光火毒,闷热难当。

远近山峦起伏,通往营地的泥路人迹全无。一个美丽而炎闷的正午。

钻油台的钻塔高高耸立在后方,瓦纳西盆地的正中处,在阳光下闪烁生辉。

一切是那样平静。

而且是静得异乎寻常,四周的轰鸣鸟叫一下子全消失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四人向停在房子外的吉普车走去。

云丝兰道:“天气真是热得怕人,昨夜我睡在房内,尽管是那样疲倦,还是醒来多次。”

凌渡宇心中一动,望向沈翎,后者正抬头望天。

天空上的云动也不动。

虽然仍是阳光普照,天幕却是特别昏沉,令人心头发慌。

四人来到吉普车前。奇怪的巨大声音响起。

“呜——呜……”像是有千百架飞机一齐在发动引擎。

天地猛烈摇晃起来,四周围的物体一齐摇动,脚下的草地晃晃悠悠,像是要跌进往万丈深渊去。四人一齐摔倒地上。

“哗啦啦……”附近的屋子倒了下来,尘土扬上半天。

地震延续了十多秒,那却像整个世纪般的悠长。

静!

凌渡宇跳了起来,扶起身旁面色苍白的云丝兰。

沈翎和海蓝娜相继爬了起来。

四周营地的房子倒下了大半。钻台方向人声沸腾。

沈翎跳了起来,欢呼道:“没有倒!没有倒!”

远方的钻塔屹立如故。

凌渡宇道:“来!上吉普车。”

四人跳上吉普车,往钻塔驰去。

除了倒塌的房舍,奔走的工人,一切似乎完好无恙。

沈翎驾着车,沉声道:“这可能是大地震来临前的初震,我们一定要赶快。”

凌渡宇望向背后七零八落的营地,道:“幸好这个时刻全部人都在屋外工作,否则难免有伤亡。”

吉普车停在钻台旁。

百多名工人正从四道爬梯蜂拥而下。

四人来到爬梯前,工程师美国人威正博士刚好爬了下来,向沈翎道:“沈博士,工程看来要暂停了。”

沈翎道:“钻井情况如何?”

威正道:“表面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问题是据我对地震的经验,这种较轻微的地震,极可能是大地震来临的前奏,所以在未取得进一步资料前,我认为没有人适宜留在钻台继续工作,因为地震会使井内坍塌,那是非常危险的一回事。”

沈翎道:“也好!先把工人撤退往安全地点。”

威正博士领命而去。四人爬上钻台。

偌大的台上静悄悄地,只有总工程师艾理斯和印籍工程师山那星两人站在吊在钻井入口的升降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