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了。
大城市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位西裝筆挺的軒昂青年在人海裏大步前行,他一對眼睛極有神氣,凝視時炯炯有神,閃動時靈活迅捷,正似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他的左手挽著個黑色的公文包,看來就像與四周在寫字樓上班的白領沒有什麽分別,可是他卻特別輕鬆瀟灑,英氣勃勃,就是這種獨特的氣質,使他盡管在茫茫人流裏,仍使人能一眼把他認出來。
他一邊走,一邊很留心觀察著周圍的人事,顯示出極高的警覺性,隻不知他戒備著什麽?
那有力的步伐,把他帶到一個報攤前。
報攤的報販是略具姿色的半老徐娘紅姑,一見到青年立時在臉上堆起最燦爛的笑容,嬌聲道:“龍飛!你好!今天怎的這麽晚?”
姓龍的青年一反平時溫和的神態,眼光定在一張晚報的標題上,臉上泛起凝重的神色。
紅姑順著他的眼光跟去,一把抽出報紙,向青年塞去,同時叫道:“世上竟有如此怪事,不過武則天也算了不起了,死了千年也有人去偷去搶。”跟著媚眼向青年一拋道:“其實死人有什麽好,活蹦亂跳的女人才有意思。”
青年接過報紙,轉身便走,像完全沒有把紅姑的話聽進耳裏。
看著青年的背影,紅姑氣得咬牙切齒,忽地記起一事,叫道:“龍飛!你還未給錢。”
青年已走遠了足有十多碼,聞言恍然轉身,手揚指彈,一個五元硬幣旋轉著飛越過十多碼的距離,“鏘!”一聲跳進紅姑的錢籮去,因為硬幣本身的旋動,所以一觸籮中的錢幣,立時打橫轉去,並沒濺跳出來,確是神乎其技。
紅姑目瞪口呆。
青年笑了笑道:“不用找了。”
廣闊的辦公室內,十多名男女正在辛勤地工作。
一位美麗的女子,坐在一間掛著財經顧問的房間門旁的枱子後,顯然是秘書一類的職位,這時她正忙著整理台上的文件。
另一花枝招展的女職員下班後走過來道:“珍妮!你的英俊老板今天有沒有空?”
珍妮喲一聲道:“就算有空也輪不到瑪莉你啦。”忽地想起一事,叫道:“噢!要看新聞了。”拿起遙控器一按,左麵的電視熒幕立時亮了起來。
報告員剛好開始說著:
“武則天的珍貴遺體被人劫去已超過九十六小時,但是美國警方依然毫無頭緒,懷疑遺體已被運往國外。現在我們特別訪問一手促成這個展覽的日本首席富豪武夫先生。”
聽到武夫先生的名字,其他職員立時蜂擁過來,圍在電視機旁,似乎這人的名字比武則天遺體被劫更為吸引。
那龍姓青年恰於此時步進辦公室裏,大步往那掛著“財經顧問”名牌的房間走去。
眾人聚精會神望著電視的熒光幕,沒有留意他的到來。
一位相貌堂堂的日本中年紳士,出現在熒幕的正中,旁邊是電視台的訪問員。
訪問員首先開腔以英文問道:“武夫先生,你是這個展覽的獨家讚助,可以說沒有你,便沒有這次巡回展覽,現在發生了這麽不幸的事,你有什麽感想?”
武夫從容地笑了笑,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以沉雄的聲音道:“中國人說,一飲一啄,均有前定,要發生的事,始終阻擋不了。”
圍在電視機前的女職員道:“看,他真是充滿魅力,說話也與眾不同。”
另一名男職員諷刺道:“我若有他一半那麽多錢,說話也充滿魅力和與眾不同了。”
女職員啐道:“去死吧!”
這時那龍姓青年扭開了門把,要進入房間去,聽到武夫的答話,神情一動,退了回來,走到眾人身後,參與了這個看電視的團體。
那訪問員顯然也想不到武夫作出這樣的答案,愕然道:“武夫先生,你的意思是武則天是應該被劫走的了。”
武夫道:“對不起!使你誤會了,我隻是說在命運之前,人力是渺小非常,要發生的事總會發生,我們要接受命運的安排,多謝各位。”緊跟著是深深地來個鞠躬。
訪問完畢。
眾人散開,仍是意猶未盡,議論紛紛。
龍姓青年待要走向房間,女秘書珍妮叫道:“龍飛!西藏來的長途電話,沒有事我先走了。”
龍姓青年應了一聲,推門進房。
門關上後,瑪莉湊近珍妮道:“你覺不覺得自從三年前龍飛先生拋開一切,到西藏住了三個月後,回來便整個人像變了一樣。”
珍妮輕聲道:“去西藏前那段日子更奇怪,他告訴我每晚也發些奇怪的夢,使他睡不安寧,幸好西藏回來後,人便回複過來,比以前更朝氣輕鬆。”
瑪莉閉目道:“不知在西藏發生了什麽事?無論苦與樂,我也願和他分享,除了他出家做和尚之外。”臉上現出個陶醉的表情。
珍妮道:“收工了!回家再幻想吧。”
龍飛這時舒適地躺在十八樓辦公室寬大的安樂椅上,按動遙控器,麵對的牆壁左右分開,露出一個大熒幕來。
千百束橫線閃跳,不一會凝聚成畫麵,一個笑嘻嘻的大頭出現。
龍飛微笑道:“你好。”
“龍神,你好,我卻不大好,很可能也會弄到你不好。”
被稱為龍神的龍飛真給他弄到頭也大了起來,皺眉道:“你的廟塌了嗎?人說天塌下來也可以當被蓋,廟塌下來怕也可以當張毛氈蓋吧?”
“假設我害怕的事發生了,不要說被和氈,連找條毛巾也沒有。”
龍飛道:“究竟什麽事這麽嚴重?”
“他要回來了。”
龍飛道:“他?”
“一九九九年第七個月份,恐怖大王自天而降,這不是在諾斯特拉達穆斯的《世紀連綿》中寫得清清楚楚嗎?這幾天魔刀動得很厲害,我以血符也隻能將它暫時製住,我怕不是什麽好兆頭。”
龍飛心中想起武則天遺體被盜的事,閃過一陣不安,想了想道:“我們應該怎麽辦?”
“我正想問你,《魔典》裏這樣寫著:‘當伏羲和女媧複合時,龍神會從大地茁長出來,為人類的存亡,與恐怖大王的左手作最後奮戰’,你是龍神,當然應該知道怎樣去奮戰。”
龍飛苦著臉道:“問題是我這龍神畢業了才沒幾天,連敵人是誰也弄不清楚,什麽左手右手,那究竟是什麽?我……”
“唉!看來我不出最後板斧是不成了,希望大日如來保佑我們,因為妄自施行‘通世灌頂大法’是非常危險的事。”
龍飛道:“通世灌頂大法?”
“這能令你喚起前生每一世的記憶,據《魔典》說,魔王左手和你龍神的鬥爭是永無休止的,你們不斷輪回,不斷殊死決戰,而每一次輪回,你們都會失去一點最原始的記憶,否則現在你也不會那樣蒙昧了。”
龍飛苦笑道:“多謝你的讚賞,我是否應到西藏一行?”
“時間愈來愈迫切了,你須立即動身來此,我會準備一切。”
這時熒幕的左下角凸了一個頭出來,原來是個小僧人,他咧嘴一笑道:“喂!龍神,我設計給你那法寶有沒有用?那是科技的頂尖產品。”
龍飛舉起右手,隻見手腕處有一個形狀古怪的手鐲,鐲身裝著一粒粒像燈泡似的東西。
“記著!每逢紅燈亮時,代表有炸彈要爆炸;黃燈亮時,有物體以高速接近;綠燈亮時,可測到有沒有人裝了追蹤探測器。”
話猶未已,龍飛的手鐲破天荒第一次亮起黃燈來,同時發出“嘟嘟”的警告聲。
“炮彈!”
龍飛的反應驚人地敏捷,念頭尚未掠走,他比常人靈敏百倍的聽覺,已聽到尖銳的嘯聲正從窗外以高速射來。
他沒有思考的時間了,在這種情形下,隻有條件反射式的反應,才能應付。在西藏的三個月,借著最嚴格的苦行,喚起了他潛藏的力量,使他成為了龍神。
一個擁有超凡力量的人類。
一個翻身,同時雙手緊抓著原本安坐其上的安樂椅,當他雙腳觸地時,安樂椅已整張往飛來的物體迎頭撞去。
“嘭鏘!”
落地的玻璃幕牆大窗立時爆裂並雨點般向四周濺射。
龍飛毫不停留,翻往斜擺一角的大寫字台後,他雖然無論精神或身體的力量都遠勝常人,卻依然抵擋不了現代的槍炮。
“轟”!
一團火光在寬敞的辦公室中心的空間爆開,整張安樂椅化成光點向四麵八方激射,熾熱的空氣浪潮如洪水般向四周湧去,辦公室的全部物件一起破碎,地動山搖。
激動的空氣將龍飛連人帶台拋往牆角,砰一聲猛撞牆上。
室內一時間充斥著火花和濃煙。
一陣劇痛從龍飛背脊處傳來,不過他卻知道自己逃過了大難,若不是他拋出安樂椅在半空阻截了射來的炮彈,使它早在空間處爆炸,後果更是不堪想象。他估計這應是肩射式的火箭炮彈,否則不會有如此威力。
他一個虎跳,彈了起來。
幸好他的辦公室是三合土牆,雖然已滿是碎孔,卻未穿破,不過大木門已飛了出去,煙霧不斷往外冒出,外麵傳來了尖叫和哭喊聲,幸好這是下班時刻,大部分人已離去,否則他也不敢想象那後果。
一股憤怒在他心底狂流而過。
龍飛跳往破碎了的窗前,高空的氣流潮水般湧入,高處不勝寒。
他極目四望,隻見二百多碼外那幢酒店建築物同等高度的一個單位,清清楚楚有個破開了的圓洞,在他銳利的目光下,一個金發的高大男子一閃而過。
窗外湧入的氣流把龍飛的頭發吹得飄舞狂飛,就像他心裏火山爆發般的怒火。
敵人已發動了攻勢,而且是這樣無情狠辣,他隻有奮戰下去。
與魔王的左手決一死戰。
雖然他不知道魔王的左手代表著什麽邪惡的力量,可是他卻毫不畏怯。
因為他就是龍神。
命運已安排了他必須為人類的安危而奮鬥。
蠍子在走廊疾步走著。
他得意萬分,隻是輕輕扳掣射出一枚火箭炮,便給他帶來一百萬美元的酬金,這報酬豐厚不在話下,連所有武器彈藥也是對方在現場提供,使他少冒了很多風險。
他來到升降機前,按了往下的按鈕。
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隻知道這以蠍子為代號的殺手,由十七歲開始便已成為黑白兩道頭痛的人物,而且每次作案都不留下任何可使人追尋的破綻或痕跡,在他暗殺名單上的人物,性命便等於簽了在閻王的死亡名冊上。
機門打開。
“砰”!
蠍子全身一震,手中一閃,一把大口徑的密林手槍已握在手裏。
升降機內有一對母子,兒子正拿著玩具手槍指著他,那“砰”聲隻是由他口中叫出來。這時看到蠍子拔出真槍,嚇得摟著媽媽,全身發抖。
升降機在最下層停車場停下,蠍子整整西裝,大步踏出,深黑的西裝上,濺了幾滴鮮血,從關閉的機門隙縫看進去,那對母子倒在血泊裏。蠍子的哲學一向是任何使他陷於危險的因素均必須鏟除。
命運注定了這對母子的悲慘結局。他把染了血的刀拭淨,插回靴筒裏。
他迅速來到一輛美國房車旁,開門上車,當車子駛出大街,他才鬆了一口氣。
跟著的問題是怎樣去收那剩餘的一半酬金了,他並不信有人敢拖欠他的餘數,雖然今次這大客本身亦是東南亞黑社會首屈一指的人物。
車子增速,加入了街上風馳電掣的車流。
蠍子伸了個懶腰,暗忖自己也應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享用一下這些年殺人賺來天文數字的財富了,聽說東南亞是特別多美女的溫柔鄉,不過他知道自己並不會安於逸樂,一段時間不殺人,便會心癢難搔,坐立不安,平凡安穩的生活是不屬於他的。
蠍子例行從倒後鏡觀察後麵的車輛,一輛電單車特別引起他的警覺,這些年來他已培養出野獸般的直覺,能感覺到危險的來臨,這有助於他屢次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