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裏

4

字體:16+-

秋天來了。

劉世昌在地裏割苞米,還一趟趟地,把割倒的苞米背回院子裏。劉老漢帶著孫子們,坐在院子裏掰苞米棒,他說:“等上凍了,給你們炒苞米豆吃,再買點糖精。”他的話讓孫子們饞得直咽唾沫。傍晚時分,他又帶著孫子們,把地裏割倒的苞米稈背回來。

晚飯,劉趙氏蒸了兩屜兩摻麵的白菜餡大包子,豬油渣兒和的餡。一進院子就能聞到香氣,孩子們都舔嘴抹舌地等著吃飯。割了一天苞米的劉世昌,隻吃了兩個大包子,就撂下筷子。他說肚子攪疼得不行,話音兒剛落地,剛剛吃下的食物,就從嘴和鼻腔裏噴濺出來。劉趙氏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說可能是菜幹糧硬了。她急三火四地又做了一碗麵湯,還打了一個荷包蛋。劉世昌剛吃下半碗,食物又像一條蛇似的竄出來。他吐得昏天黑地,把苦膽汁都吐了出來,攪疼的肚子仍不見好。汗水,很快就濕透了全身,像水洗的一樣。他側歪到炕上,佝僂成一團地哀叫……劉老漢急出一腦門汗,劉老太和劉趙氏都嚇哭了,幾個兒子也都嗚嗚地哭起來。劉長河沒哭,他先是愣眉愣眼地看著大人,咚咚地跑去東屋,拿出奶奶的布包和三個熏黑的白瓷火罐。劉老太愣怔了一下,她想起滕張氏說過,當地人愛得一種叫“羊毛疔”的病症,據說這個病與水土有關。她和兒媳婦,也親眼看過滕張氏給徐老大收養的孤兒徐二賢治過“羊毛疔”。

那年大旱過後,沒餓死的徐老大,在一個午夜突然嚎啕大哭,大旱之年還能活過來,多虧了劉世昌家的半袋子苞米粒,想想自己個兒這一生,連女人的邊兒都沒沾過,也沒一兒半女。再來一場幹旱,非得要了命不說,死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再說,要是哪一天死了,做豆腐的手藝,也將帶進墳塋地了。於是,劉世昌幫忙,把一個要飯的孤兒送到了他屋裏,取名:徐二賢。徐老大手把手教徐二賢做豆腐。可這個孩子體弱,三天兩頭,不是肚子疼,就是心口疼。屯子裏人都叫他“徐二仙。”滕張氏沒少給徐二仙紮針,拔罐。她說“羊毛疔”是沒皮沒臉的病,要是不截根就沒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