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夢難圓(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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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秋季,鄉長女人的病更重了,而傷員卻接近痊愈。我去看他時,傷員表示想提前歸隊。我把這話報告給站長,站長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年紀大點的交通員就笑嘻嘻地說:“早點歸隊也好,那地方防鬼子鐵壁合圍保險,防辮子重點進攻可不太安全……”站長瞪了他一眼說:“少胡說,注意影響!”他做了個鬼臉,溜出門去了。我覺得這話裏有話,沒人時便追問他是啥意思,他叫我發誓“決不外傳”,然後對我說:“站長那次看了回來說,傷員長期住在老魏家也不便當,兩個青年男女整天在一間屋裏糾纏,要出了花案兒可影響不好。”

站長還沒拿定主意,據點出事了,說是一個鬼子兵夜裏換哨沒回來,敵軍封鎖了據點,連夜挨家搜查,村民禁止出入。偽區長傳來情報說,半夜裏鬼子進了鄉公所,把魏長生從炕上揪起來,押著他直去了後院,踢開門衝進了堂屋,是凶是吉現在還不知道。

這以後一連三天斷了消息。我們都像熱鍋上的螞蟻,吃不下睡不著。第四天頭上,魏長生派人送信來了,說是傷員無恙,但他女人斷了氣。看來這裏已不安全,請我們早日把傷員轉移出去。站長決定在魏長生女人出喪那天,由我把傷員接出來送回部隊去。

雖說是荒亂年月,除了親戚,總還是有人要走偽鄉長門路,討辦公人的喜歡,那天來送葬的人還不少。我和傷員混在送殯的人群裏,趁著下葬時人哭狗咬,我拉那傷員快走,他卻非要跟魏長生再告別一下。我認為這是多此一舉,人家忙得暈頭轉向,誰還顧得上這虛禮?可他是排長,官大表準。我隻能聽他的。就由他自己去,我站在地頭上不靠前,遠遠地隻見傷員拉著魏長生說了幾句什麽,魏又作揖又點頭;隨後他走到小鰻的跟前,彎下腰向正哭著的小鰻囑咐了幾句,小鰻停了哭,抬頭和傷員兩人視線一對,兩人眼光都突然一亮,好像呼吸都停了片刻。這時間很短,至多有兩三秒鍾,在場的人都在哭天喊地,誰也沒留意。可我直感到他們之間確實有某種默契,站長的擔心並非多餘。那時我還年少,對男女之事似懂非懂,覺得是不潔的下作行為,很反感。我跑上去毫不客氣地拉了一把說:“快走,別婆婆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