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夢難圓(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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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找了件景泰藍花瓶,用盒裝好,帶上它去看魏長生兒子。

這是前兩年賓館熱時趕浪頭建起的酒店。金色柱廊,大紅圍屏,西歐風格的噴水池中坐著壽星彭祖,美式酒吧的拱形門外站著文武財神,一派土財主心中的傳統文化,洋老板眼裏的中國色彩,豪華中透著俗氣,道地的唐人街風情。

服務小姐把我領進中式餐廳雅座。我一眼就看出迎接我的人是魏寶華。盡管他穿著鱷魚恤,牛仔庫,手上戴著頂針似的大金戒,腳上登著耐克鞋。可他那臉上皺褶的紋路,兩鬢花白的臉相,全跟魏長生當年一樣。

他先開口說:“你就是鄧先生吧,可看不出早先的模樣來了。”

“咱倆見過麵嗎?我咋不記得?”

“俺娘出喪的那天。我從城裏趕回來給俺娘打幡,看見你接郭排長,沒顧上跟你說話。”

我依稀記起是有個穿學生服的少年在靈前打幡走向墳地。

我說:“過了不久我就隨部隊離開家鄉了,所以再沒見過麵。”

他招手叫服務員來,點了酒菜,很實在,並不鋪張,沒有某些港台來客故作大方的造作相,使我有興趣跟他作深一步的交談。

我們先喝一杯慶祝重逢。放下杯後我問他:“你是從美國回來?”

“是的,我在美國十多年了,那邊事忙,早想來可是走不開。這次總算回來修了修祖墳,哭了一場,了結一番心願。”

“記得你那時還在城裏上學,什麽時候出的國呢?”

他說:“鬼子投降前我考上了鄉村師範。一九四八年畢業前按規定我到國軍部隊去接受軍訓,訓受完被正式編入隊伍,從山東到江蘇,從江蘇到浙江,最後跟著撤到了台灣。在台灣退伍後,我參加一個土木建築公司,去了沙特阿拉伯。沙特的工程完了後,我就從那裏去了美國。嘿嘿,人這一輩子,想不到會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