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夢難圓(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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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老郭,你受了重傷,又有紀律約束,怎麽會犯那種錯誤?

他說:“我是革命戰士,錯誤的主要責任在我。但要講清事實經過,我得照直說,那事是小鰻主動的。”

初到魏家,他傷很重,爬著去廁所,痛得死去活來。為此他不敢喝水,幹得嘴上起泡。小鰻看見就說:“你喊一聲我送個盆進來不行嗎?”郭宏遠說:“瞧你說的,我還要你倒髒東西!”小鰻說:“我哪天不倒?能倒別人的不能倒你的。”說完就送個破瓦盆來,小鰻洗衣服時發現他衣服後背有膿血,告訴了大夫,大夫說這是長了褥瘡,要他常翻翻身。大夫走後小鰻問他:“這麽大個人怎麽連翻身都懶得翻呢?”他說:“一翻身傷口痛得鑽心,也使不上勁!”小鰻說:“說話傷口也痛嗎?你說一聲別人幫你一把不就翻過來了?”從此每過個把時辰小鰻都幫他翻一下身。漸漸地小鰻把幫他洗腳,疊被,換衣等事都攬了下來。有些事是要觸到男人身體的,這時他就紅著臉說:“真不落忍,我怎麽補報你呢?”她說:“誰指望補報呀。”笑嘻嘻地斜他一眼,他的眼睛裏也就露出更多的感激來。天天如此光靠語言和眼光就不夠用了,有次他無意地抓住她的手握了一下,她小聲說:“小心,來人了!”可手並不挪開,等放開手她還要給他掖掖被角,擺擺枕頭,裝作不經意地用手撫摸一下他漲紅的臉和熱乎乎的肩頭。以後這就成了習慣。小鰻有時候幹脆到這裏間屋來做針線,坐在炕沿上問他怎麽當的兵、怎麽打鬼子、隊伍上生活怎麽樣,家裏的情形又是如何。有時話題也會集中到小鰻的身上。郭宏遠問起小鰻的身世和處境,她就皺起眉頭來了。說到被賣到魏家的情形她還冷靜,並說跟別的童養媳相比她的命不錯,公婆並不打罵虐待。但說到丈夫,說到將來,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閉上了口不再吭聲。他在戰場上用刺刀拚命可以麵不改色,看見女人掉淚卻慌成了一團。他抱歉地說:“是我問錯了嗎?那我不問就得了,你別生氣呀。”她說:“你又不是沒長眼,還用問嗎?我現在是帶孩子,等孩子大了我就老了,誰稀罕這老媽子!我還不如個牲口,牲口使喚完了還有人牽著打個滾,梳梳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