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女(出版)

第七章 這算不算是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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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爾已經記不清那是哪一年,比如說幾月幾號這樣具體的時間了。她甚至不能在腦子裏清晰準確地回憶起那個人的長相。她隻能模模糊糊地看見他身體的輪廓,在藍色的天空和銀色的星光下,像一棵粗壯而光滑的樹幹,濃密的葉片被她的手指撫弄著,枝條上有黏稠的汁液滲出來。在那兩天裏,她所經曆過的一切,真正能留下來的僅僅隻是一些感覺,像一個神出鬼沒的影子,隻有在陽光下才會出現,然後跟著她逛來逛去,忽而變得細長忽而變得短粗,隻要她一走進屋子,那影子頓時就消失了。即便偶爾會有一些細節掠過,也不是刻印在腦子裏的,而是烙在她心裏的,隨著她心房的開合,一下一下的,像血液那樣被洶湧地泵壓出來。

在中糧廣場的珠寶櫃台上,那一刻卓爾突然神不守舍。她的眼睛晃過了那個年輕的身體,在葳蕤肥碩的草葉掩映下,就像一塊透著淺綠色微光的碧玉。

卓爾所有的記憶都在那個瞬間被它喚醒,盡管它從來沒有真的睡著過。

卓爾其實從來沒有工作到可以放棄玩耍的地步。在她的生活中,無論怎麽忙累,都會千方百計為自己留出休閑的空白。

那年卓爾正在北海尋找投資項目,一位朋友介紹她到鄰省的一個小城去碰碰運氣。她知道離那個城市一百多公裏之外有一個著名的風景地,據說再往尚未完全開發的深山裏走,那兒的森林湖泊美得像一個夢。曾有去過那裏的朋友回來給她描述,說這輩子要是沒到過那個地方,簡直就虛度此生了。

弄得卓爾根本沒心思跟人談事了,草草了結後,卓爾甩下了所有的人,坐上旅遊巴士再坐長途汽車最後坐三輪卡車,獨自一人到了那個被稱為小鎮的村子。

她到達的時候已經天黑,隻聽見淙淙的流水聲,從腳下從空中從任何一個方向,將她輕輕地托舉起來。她在重重疊疊的山影中沉沉睡去,看見窗外深藍色的天幕上,漫天密密麻麻的星星,像是一群群正在打架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