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樹

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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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苗青,是苗家灣苗得貴的獨生女兒。

這苗家灣可真是個風景怡人的好地方,一團團綠樹遮天蓋地,一條條小溪搖頭擺尾。人常說,苗家灣的水是甜的,那可不,連苗家灣的大閨女小媳婦都浸泡得甜甜的,嫩嫩的,鮮豔水靈,賞心悅目,個個都像剛出清水的芙蓉。不用說,喝苗家灣水長大的苗青便是其中的一朵了。

苗得貴是個老實巴腳的種田漢子,扁擔長的“一字”也不認識,苦了半輩子,而立之年得了個寶貝女兒。女兒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出生的,一出世就碰上了饑荒年頭,老婆瘦得前心貼後心,苗得貴唯一安慰妻子女兒的話就是“開春就好了,麥苗返青了,眼看就有指望了,蛤蟆打哇哇,六十天吃粑粑”。盡管這個希望在當時是那樣的渺茫。但,總算有了個盼頭,夫妻倆於是給女兒取了個乳名叫小青。

小青會走路了,小青會說話了,小青會自己吃飯了。年年看著苗兒青青,年年看著麥穗金黃,年年看著鬥底空空。

小青能上學了,苗得貴夫妻高興得合不攏嘴,天藍的土布印了幾顆“滿天星”,娘給小青縫了個花書包。二斤黃亮的老煙葉,苗得貴在集上看了半晌,給女兒換來了鉛筆,方格本。老師說,小青的名字蠻有文學意味,“青”,青年、青春、青天、青一色……於是給小青取個學名——苗青。

苗家灣的女娃兒不光是長相光彩照人,而且天資聰穎。苗青在學校裏的成績總是數得著的,連小學的老師都讚歎地說:“大字不識一個的苗得貴家裏要出個女秀才,苗家灣裏要飛出一個金鳳凰嘍。”

時運不濟,三年級那年,苗青剛剛讀完《勞動的開端》那篇文章,沒想到勞動就真的開始了。她輟學了。苗得貴這個老實漢子怎會舍得讓獨生女兒到處奔跑,貼標語、喊口號呢!苗得貴還說,該是什麽命,前三朝後五代早就定好了。種田人就得靠翻坷垃頭子吃飯,“金鳳凰都飛到鄉旯旮裏來,城裏那些細手指、白臉蛋的人還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