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放长假,丁红和子龙正准备外出旅游时,子龙的手机响了,他拿着手机接听时,丁红看着他的手在颤抖,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急切地问,大哥现在怎么样?电话回答:他就说一句话,给我弟弟打电话,然后就昏迷了。这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医护人员是从子凡的衣兜里发现了他的手机,从手机保存号里查出来子龙的手机号。
子龙顿时鼻子一酸,满眼是泪,哽咽着说,太突然了,怎能出这事呢?让他难以接受。
丁红也思想紧张,想必是出大事了,看着子龙沮丧的表情很难看,急忙到他跟前轻声关切地问,怎么啦?出啥事啦?
子龙鼻子一酸,嘴巴一咧,眼泪往外冒,伸手抹一下泪水哽咽着说,大哥家出事了,全家人去北京郊区旅游,车翻到山下了,一家三口都在医院,刚才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他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伸手又抹把泪,叫丁红赶快查机场电话号。霎时,丁红看到他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了,紧绷着的心弦快要断了,颤动着手拨着手机号,立即订飞机票。恩怨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子龙想到大哥在生死关头还想着亲弟弟啊!当他们奔到医院时,三口人全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两边紧靠墙壁有两排固定的长长的绿色塑椅,是供手术患者亲属坐的。坐在这里的人心里都忐忑不安,焦急地等待,默默地祝愿手术顺利,亲人平安。丁红和子龙也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焦急地等待。子龙坐立不安,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抓耳挠腮,痛苦至极。他最近开了公司,贷一笔款刚到账,他立即给公司助理打电话说,赶快把钱打到我卡上。
助理说,那是进新货的钱,不能动。
子龙急了,哭丧着脸急切地说,你他妈找死啊,快给我打,快、快、快。他心急火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子龙平时极少对下属发火,助理听他这么说,猜想一定有紧急情况,就慌忙照办。子龙不容对方回答,“啪”一下关了手机。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不时地盯住手术室门张望,关闭着的玻璃门头上写着血红的“手术室”三个大字,对开的两扇门上各写一个大红字,组合在一起是“肃静”两个字。望着这道门让人感到恐惧和浮想联翩,不知道里面手术台上的人怎样呢。这道门的内外,就像阴阳两界的分界线,想轻了,人在死亡线上又挣扎回来了,好像阎王爷不收你,叫阴兵把你撵出来,又返回人间了。想重了,好像进了阎王殿,死活难料了。子龙心里像翻肠搅肚般地痛苦,唯恐哥嫂一家遭不幸,默默祈祷上天保佑,菩萨保佑,叫全家人平安无事。他曾悔恨自己,当初和大哥争什么呀!如果大哥家遭不幸,自己无亲无故了,即使拥有再多钱财,还有何意义。想着想着,抑制不住泪水默默往下流,流到下颌,流到嘴角,流到嘴唇上,涩涩咸咸的。这时,子龙看到一位白衣大夫从手术室出来,他像疯了一般迎上去问情况。
大夫摘下口罩,看着子龙说,你大嫂和孩子抢救过来了,你大哥还在死亡线上挣扎。
一向爱面子,自尊心很强的子龙,却“扑通”跪在大夫面前,压抑着内心极度的悲哀,仰着苍白的面容,睁着迷惘失神的泪眼望着大夫说,求求您,救救我大哥,一定要救活他,要多少钱都行。
大夫搀扶子龙说,你们兄弟感情这么深啊!世间少有。你知道你大哥刚才醒来那会儿说了什么吗?
他说什么了?大哥说什么了?子龙站起来急切地追问。
你大哥断断续续地说,如果全家有什么意外,就把所有财产全给你!
子龙哽咽地叫着大哥、大哥……并拦着大夫的去路说,求求您一定要把大哥救过来。
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丁红向前对子龙说,大哥会好的。
大夫深受感动。
他们从广州飞到北京,又静守在手术室门外十几个小时,粒米未进,一口水都不想喝。手术后,丁红和子龙忧心忡忡地守在大哥身边,等候他醒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窗外时,大哥醒来了,睁开眼睛滚着眼球找子龙,轻声说,你们来了?
子龙把头伏在大哥身旁,轻轻地叫着,大哥!两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和生死情意相比,那些钱,那些画又算什么呀?子龙感到自己糊涂透顶,和大哥争什么呀!到头来都是身外之物。好似这时候对什么都想明白了,也看透了。
苍天有眼,大哥一家从死亡线上挣扎着回来了,不过大嫂脸上留下了疤痕,而大哥的一条腿没有了,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子龙说,没事,以后我就是哥哥的“狗腿子”,哥让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大哥说,我已经这样了,哥把公司交给你,你也把公司搬到北京来,咱们合在一起吧。今后全靠你经营了。
哥,这样不行,公司是你的血汗啊!
哥眉头一皱,眼一瞪,什么不行?哥就这么打算。
子龙说,哥,我干具体活,公司您说了算。
子凡坐在轮椅上和子龙商量说,子龙啊!都怪哥不懂事,从爸走后,我什么都想明白了,财产算什么呀!当满足了衣食住行,它还有多大用处?人就活那么几十年,两眼一闭,两腿一蹬,都是别人的,你看看那皇宫六院,深宅大院,皇帝身边妻妾成群,金银财宝享用不尽,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可一个个皇帝五六十岁都见阎王去了,他们想死吗?绝不想,甚至是想长生不老,永远在人世间享受荣华富贵哩,但自然规律谁也违反不了。他们的财啊物啊皇宫啊,还是他们的吗?人去皆空啊!再到长城上看看,万里长城都还在,却早就不见秦始皇了,有什么能比亲情,比手足情还重哩?咱爸没有把密码告诉你我,那是有他的想法,也许他压根就没想给咱们。我现在才明白,那是他想给国家的,因为他时刻不忘是国家培养出来的著名画家,他是有恩必报,是想回报国家的。可咱们给老爸丢人,咱们和老人家相比,算什么东西。老爸那一箱子画,还在杨叔叔那里放着,他是爸生前最好的弟子,杨叔叔告诉咱们,没有密码,谁也打不开,还贴了封条,做了公证,画是两个儿子的,但是打不开,就等于是死的。杨叔叔也曾对我说过,要把这箱子画给我保管,我说不行,要给,当着我弟面给,因为老爸是给我们俩的。我想和你商量,咱们把箱子取回来,把它捐献给国家吧!这也许是爸的心愿,他老人家会在九泉之下为儿子高兴,老人为我们付出了很多,儿子为他做些高兴的事,算是表表孝心吧。
子凡提到的杨叔叔就是我。我曾给子龙和子凡说过,让他们保存密码箱,二人都说我放着最合适。我想找个适当的时候,将密码箱送到他们兄弟面前。
子龙和子凡都是北方大学毕业生,相比之下,子凡比弟弟脑子更灵活,子龙敬佩哥哥的口才和思维能力,当时子凡大学毕业后,基于父亲的名望,完全可以进国家公务员队伍,但他和父亲商议说,求份安稳的工作是清闲,得到的收入撑不住饿不死,浑浑噩噩度日月没多大意思。如果爸要相信儿子的才能,倒不如自己开公司,若经营不好重新再来,经营好了,也能帮助他人,体现自己的价值和能力。现在不是计划经济时代,而是开放搞活市场的年代,只要你想干,有能力去干,无论是谁,政策都给你开绿灯,何不抓住机遇去干一场呢。父亲觉得言之有理,只要儿子肯干,不怕辛苦,何不放开手脚让他自己去干呢?在当时来说,人们还处在因循守旧传统的思维模式下,子凡的思维已经是超前了,而且认为这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如果放开手脚各显其能都去千,就会加快社会经济发展,加快国富民强。后来南方已身先士卒,那里的经济迅速发展就是例证。子凡开办的公司也红红火火,后来子龙也效仿哥哥走的路,到南方来发展,老人也很满意儿子的选择,给予大力支持。
子凡又看着弟弟继续说,爸一生为公益事业付出了很多,去世之前一直捐助几十个贫困学生,咱们闹翻了,捐助就停止了。老爸的用心可能就是为咱们做榜样,咱还要联系上那些学生,继续帮他们,不能为老爸丢脸。
子龙说,哥啊!咱和爸相比丢人哪!爸活着已经给咱的够多了,咱们的家都是爸建造的,咱是坐享其成。记得我小时候爸曾对我说,什么叫人才?什么是国家的栋梁之材?那就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人。现在我想想,爸是太伟大了。哥,我同意,咱们把画捐给国家,爸在天之灵,也会含笑九泉的。
哥的这种想法,丁红曾提前想到过,私下也给子龙商议过,子龙同意,但没机会和大哥商议,现在大哥提出此事,等于不谋而合,正合丁红和子龙的心意。
后来,我带着密码箱和丁红、子龙一起飞到北京,将密码箱摆在子凡面前。我夸赞他们的决定很好。面对那个密码箱,子龙和子凡用了能想到的各种密码,但它仍像铜墙铁壁一样纹丝不动。
我从子凡家出来去附近的宾馆,准备在那里住宿,走到宾馆楼下左边,有一家建设银行,忽然想到给青叶的父母往卡上打五万块钱生活费,就到汇款机上转款。那是一个独立的玻璃小房子,里面一排摆着四台存取款机,取款的人有五六个,我在操作时,身后有一个小男孩,很有礼貌地站在离我稍远的地方等着。我刚转了款,又取五千块钱,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便手忙脚乱地一边接电话,一边把现金放进包里就走了。我刚走下台阶,听到后面有人喊,大伯,等一等。
我回过头,见是那个刚才站在我后面的小男孩。他奔到我面前,把手里的东西往我面前一伸说,您的卡忘记拿了。
我有一点惊愕,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接着说,是您的卡,您刚才取钱后忘在取款机上了。我这才伸手接过卡,对他说,哦,谢谢!
他龇牙笑笑,说没关系,以后当心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乖巧伶俐的小男孩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一句谢谢,实在是太轻了。心说,真是个好孩子!不然,我麻烦就大了,卡上有三百多万呢。人间自有真情在,孩子的言行温暖人心啊!如果我们都做好人,就遍地生辉,阳光普照,温暖大地了,就是人间天堂了。
第二天是子凡的生日,丁红告诉子龙要给大哥准备一桌丰盛的午餐过生日,给他一个好心情比什么都重要。丁红和嫂子钻进厨房里忙乎大半天,到中午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丁红和子凡打电话叫我一同就餐。中午子凡坐在轮椅上围着餐桌同我们喜气洋洋地就餐时,突然说,子龙,你的生日是多少?
9月10日。
你把我的生日1203,再加上你的生日910,输进密码箱。
枣红色的密码箱就在客斤里摆着,外表伤痕累累,褪了原来的旧红漆色,又沉又笨,这是以前的老式旧木箱,抬着也觉得沉甸甸的,开口的地方是密码锁,四周是封闭严密的牛皮纸纸条,但对他们来说,不把它看作奇石珍宝了,不管是否猜出密码,他们都准备把它交公了。我也等待着打开锁,想看看赵师傅存放的稀世珍宝。我的目光直愣愣地盯住它,看子龙开箱子。子龙按大哥说的去做,不料,密码箱奇迹般地打开了。我们都惊喜地屏住呼吸,目光盯住箱内,顿时,都傻眼了,原来是空箱,箱底躺着一封信。我长叹一口气,不由得心里埋怨师傅,您老叫我为珍藏它操碎了心,唯恐出什么意外。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赵师傅会这样做,我只想着师傅捐了财物,箱子里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名人字画。我们相互对视着,不得其解。
子龙迅速拿出信,拆开信封,拿着信念道:儿子,如果你们有一天打开了密码箱,爸爸要恭喜你们,那说明你们兄弟已经把钱看得很淡了,把情分看得很重了,这才是我的好儿子。钱和画都是身外之物,我把它全部捐献给国家了,这是瞒着你们做的,我想,如果你们要靠爸爸留下的钱才能生活,那你们活着的根基是多么脆弱啊!就成了世上的无能之辈,就成了无用的废品,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我知道我儿子不是这样的无能之辈,凭你们的勤劳和智慧,创造财富,人生才有意义,相信你们打开箱子的刹那间就理解了爸爸……
子龙读着读着泪水滴在信纸上,觉得父亲仿佛就在身边,这是他亲口对儿子说的话。读到最后,子龙禁不住说,爸呀!您这是爱儿子呀!
子凡看着信纸,觉得那就是父亲,看着它说,爸呀!您想得开,做得对,儿子惭愧、糊涂啊!现在我们什么都明白了,儿子一定为您争气争光,绝不是无能之辈。
我觉得赵师傅是多么聪明啊!这是他两年前写的。他是想让生活历练儿子啊!我从内心里敬佩师傅,庆幸自己成为他的弟子,他是一个为国家做贡献的人,也是我学习的好榜样。
不久,随着金山公司的业务范围不断扩大,需要招聘大量员工。我家乡的村民也知道我在这里打下一片天地,他们纷纷来找我。我也考虑过这问题,就是要帮家乡村民致富。全公司职工2000多人,其中,我安排了乡里乡亲的村民500多人。我很敬佩金山金水的智慧和领导才能,不愧是高才生,短短几年的时间,公司经济效益逐年递增,真正实现了他们的自身价值。天军带着全家人也来到我身边了,任副经理,壮大了班子队伍。我的目的是让大伙都有吃有住有车过上幸福生活,已经实现了我的愿望,这是我最高兴的事,也是人生最有意义的事。